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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致命会议（第1页）

市卫生局装修颇有档次的小会议室，李国平局长，局长助理牟奇，汪威海副局长，郭铭副局长，刘兴副局长，一一准时入座。会议记录，行政办公室主任张中埔。会议杂务，办公室主任临时助理李茂。李茂就是那个一个月前勇擒砸车狂徒的年轻人，刚刚提拔到办公室任职，也是临时在办公室里干干。

李茂这次拟任人事科副科长，即梁枫那一个职务，他原本就是梁枫的手下，现在就等着梁枫挪一下，把位置空出来了。这样的安排，也是顺着了朱市长的暗示而行的，局里几个有权发表意见的都没话说。李国平认为这次事情做得面面俱到，八方讨好。

李局长首先说明了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根据市委市政府的指示精神，鉴于刘兴副局长将上调至省厅里候用，需要提拔一位卫生局副局长。卫生局内部要向市委和组织部上报两个晋职名额，和其他晋职名额一起，进入第二轮选拔，局里相关人士暂时还不明白市委为啥要卫生局举荐两个名额，不过依着上面的意思办事就行了。

李局长说完会议主题，又强调了一通关于安定和谐的话，才开始让在座各位讨论，推举。

刘兴因少了顾忌，率先说道：

“选拔干部必须经过民主推荐、民主测评、差额考察、任前公示、公开选拔、竞争上岗等程序。这是我们选拔干部的制度。要推举合适的候选人，无非就是要在德能勤绩四个方面去综合考察，选出合格的干部，让市委放心，让人民满意。我个人认为，卫生局每年的年终考核结果，就是一个非常全面的标准。应该参考这个标准。”

汪威海淡淡一笑，他用长时间留在脸上的微笑向李局长表明，他已经看穿了刘兴局长的心思。刘兴的这个理由，看起来公正公平，无可置疑。近几年的年终考核，中层科级干部中，郑亮当仁不让稳居第一，张中埔居第二，而刘兴局长，和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朱邦龙是走得很近的人。虽然说推荐上去不等于晋升，那还差得远呢，可是连推荐都没有，除非省上中央有特别了不起的关系压下来，那晋升基本上没戏了。选谁提谁，以何标准？他等着年龄最大的郭铭副局长先表态。

郭铭盯着白色茶盅里还没有沉下去的两片茶叶。他吹着水面，好让它尽快被水浸润。铁观音的叶片像被敲皱的深绿铁片，转了几下后，终于落下去。根据多年浸淫的经验，郭铭局长判断那是由于水的表面张力而不是茶叶质量的原因。盒装680元一斤的铁观音是不可能出现质量问题的。

局长助理牟奇比较年轻，资历也浅，当然不会率先表态。张中埔主任只有记录的责任，没有发言的权利，他两只眼睛盯着笔杆看，两个耳朵却不敢走神，铮亮的笔杆反光，刺得他心慌。此时，李茂干完杂活，已经知趣地退到会议室外面去了。

会议室里出现了一时的僵局。安安静静的，张中埔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可记录的。

“都说说呀，表表态嘛。今天一定要完成这件事儿的。都谈谈自己的看法。畅所欲言，畅所欲言。”李国平局长说，微微发福的白净脸上露出和蔼的微笑，鼓动的话说的十分中肯，不偏不倚。看看场面，李国平又说，“这样吧，张主任你回避一下。”

张中埔一走，在场的减轻了一些压力。郭铭表态说：“推荐上去的人，如果选中了，晋职了，将来分管的，也是刘局长的那部分工作。因此，我看，刘局长的意见是有重要性的，和建设性的。”

刘兴多半会推荐郑亮，郭铭不想争功，而李国平局长中意于梁枫是尽人皆知的，梁枫排名在郑亮和张中埔之后，副科职务享受正科待遇，也有机会的。三人一比拼，总是多出一个人来不好办。他心里想着，这次卫生局举荐的两个人，一般说来都应该是郑亮和张中埔，这也是卫生局中层干部中最为举足轻重的两人，当然不仅仅是他们考核分高的原因。卫生局根据市委关于人事安排进行改革性试点，撤掉了所有局长秘书，秘书原有的工作分别由政工科和办公室分担，文秘事务由政工科承担，几个秘书也充实到了政工科。这个改革大大增加了政工科和局行政办公室的份量，其实原来几个秘书的职责也没变多少，每位局长出差，身边的人还是原来那个秘书，只是多了一道人事安排。

汪威海脸上不表露，心里却对郭铭的老道称赞。郭铭看起来是赞同刘兴，顺从朱邦龙市长之意，却又顾忌到今后还要和几位相处，因此并没有表达自己的独立意见。遵从上级，是谁也不能反驳他的。

“嗯，很好嘛，都发表自己的看法，无所顾忌，畅所欲言。我也透露一下上边的精神。我们推荐上去的人，要最有把握拿下这个职务，才说明我们卫生局党委会决策的正确性，所以我们要慎重。最近有个特殊情况，要请注意。”说到这里，李国平停下了。

眼见几位局长已经对他的提醒注意了，李国平才说下去：“各位想来都知道市规划局公示局长人选后，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人大那些人，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市委，组织部核定后的人选，他们竟然要否决。我们市出了点名，这在全国，几乎都是仅有的一次，闹得很不愉快嘛。我们一定要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呵呵，李局长的提醒很有意思。人大不就是举举手吗，发发牢骚嘛。能够让他们痛痛快快说说话，就是抬举了，还真以为自己是根葱啊。还真能否决市委决议啊。人大议案归议案，该通过还是得通过。民主还得集中嘛。现在，规建局局不一样还是张局长任职了吗，只是迟了两个月而已。市委的决定能够让人大否决？笑话了吧。现在开放一点，自由一点，真的就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党委要掌好舵，这组织纪律性还要不要。”刘兴说着，暗含蔑视，不为人注意地撇了一下嘴。

李国平脸上微微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话虽这样说，慎重最好。各位局长先看看局纪委收到的几封举报信。不用说，这些举报信也捅到市纪委那里去了。”

李国平局长说完，从带来的公文包中拿出两份文件，端端正正放在会议桌上，请大家过目。显然，李局长早做好了准备。

两份文件是两封举报信，内容是举报卫生局政工科郑亮科长参与医院药品采购，收受贿赂，将尚未明确疗效和副作用的新药弗欣推荐到医院的事。这些内容，几个局长早就知道，从来没有当作一回事，也不外传，没想到李局长此时郑重其事地拿出来说事，那么李局长的心思，岂不是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了吗。

“这事嘛，无中生有的事，既要重视，又不要太当一回事。”刘兴别着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