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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 阴霾渐近（第1页）

乌鸦扑扇着油亮翅膀缓慢栖落在男人缠绕着破布的手臂上，看得出，捆缚在它指爪间的信件依旧没有被拆开，这让所有人都有些失落。从出发起到现在，整个猎队几乎已经同雪泉乡断绝了所有联系，而前方日渐荒凉，原野上的黑兽似乎也变得越发地难缠了。

靠近北边的天气寒冷无比，他们甚至没能找到个可以避寒的地方。

“这些物资虽然不是很多，但是我们剩下的人手也差不多了，回去吧。”

万篱边埋头替地上流血不止的男人包扎伤口，边缓慢说道，“这几天黑兽似乎有从南方再度归来的迹象，即使再多坚持段时间，我们也不见得能弄到更多的食物和柴火”。

其他人并没有回应他，他们打量着车架上几乎已经冻成硬块的猎物，沉默无言。

此刻扎营休息的地方是座被怪物攻陷的部落营地，也是多亏了那些满地散落的木材，他们才能熬过前夜的大雪，但是天气又在转凉，不少人都染上了风寒。而那些运气差点已经受伤的，现在多半都死在路上了。他们用五六个人的性命，才换取了大概半辆马车的食物。

多半是些体型较小的野兽，狐狸和荒原雪鼠之类的，看上去实在是可怜，不过前夜几个人在废墟里找见了几袋还算凑合的麦粒，倒也不算是全无收获。再向北据说是前往帝留城的方向，万篱看着寒风呼啸的荒凉原野，也着实怀疑现在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景象。

好在死者们依旧会站起身来向北方前进，这说明无朽王座上的神灵还是存在着的。

“但是现在回去的话，功劳该怎么算？谁是有资格迎娶闻叶的人？这总该说清楚吧。”

少年偏过脑袋，说这话的是负责照顾拉车黑兽的男人，某个黑星的成员，他正在维护那些捆缚在黑兽身上的铁锁，顺带着将混合了巫医草药的黑兽肉块喂给他。男人先前并没有参加过战斗，而有那几头壮实的黑兽作为屏障，他甚至基本没有受过伤。

“不清楚，嘛，不过肯定不是你这种家伙就是了。”

“呦，那你倒是说说，我是哪种家伙啊！”裹着厚实皮毛的男人猛然站起身，他的手里不知何时拿上了已经装填了铁箭的弩枪，之前回应的人嘴角微微抽搐着，却没有答话。几乎所有人都朝着万篱望去，少年抽出腰间的匕首扬了扬，又继续忙起了手头的活。

“闹事的家伙肯定会死在这里的，这一点我就不再提醒了。而且，如果我现在说某个人的功劳最大，那这家伙半路上肯定会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意外死掉，所以个别着急领功的家伙最好还是多动动脑袋，大雪还会继续，我们标注好地图，就差不多回去了吧”。

万篱现在的身份是瑰刺王室在黑星的代言人，这个由闻叶安排的特殊身份虽然有些尴尬，却还是让万篱在众人之中多少有了些话语权，更何况近几日少年虽然极少动手，但是决断力和强大的应对能力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千年晨星的名号，北疆人心里多少有数。

眼下依旧是没人说话，不过，每个人总算都低头开始做自己负责的事情了。

万篱看着远处接近雪泉乡方向的灰蔼天空，心中弥漫着隐隐的不安。他能感觉到黑契的力量不会输给他，但是那种仿佛死亡威胁即将降临的感觉却挥之不去，格绯也说过如果他离开雪泉乡的话，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但是若是想要为格绯创造一个安稳的生活的话……

“等等，这乌鸦，好像有些奇怪的东西。”

先前的驯鸦人突然叫了声，万篱转过头，看见他正仔细打量着乌鸦的羽毛。

“翅膀下面有几根羽毛……似乎是结了霜，但是即使用手摸，好像也不会融化啊。”

原本准备围观的人都摇摇头不屑地哄笑着，“真是傻，这么冷的天别说是霜了，就算是结了冰块也没什么奇怪的吧，你用空玩那东西，还不如帮忙把剩下的木头都搬上车去！”

万篱将伤者的手臂上的绷带系紧，黯淡的灵魂力量在他指尖一闪而逝，可以看出流出的血液已经开始凝结了，但他也不确定，也许是只是寒冷天气的影响而非他的治愈能力。驯鸦人的话倒没在他的心中掀起什么波澜，毕竟只是结了霜的羽毛罢了。

不过……现在虽然寒冷，却还没下雪啊，翅膀下面应是比较温暖的部分，结霜的话……

他觉得有些头疼，不过还是凑上去看了一眼。

动作有些僵硬的黑鸟此刻正任凭它的主人扒拉着自己的羽毛，而在它被拉起的翅膀下方，那刚好是紧贴身体的部位，万篱的确是看见了小小的一层薄霜。冻住的液体将几根羽毛粘合在了一起，他试探着用手碰了碰，乌鸦立刻惊叫着扑棱起了翅膀。

“这乌鸦我养了八年了，只不过还是有点认生。”

万篱点点头，他知道驯鸦人在贵族的圈子里面还是很受欢迎的，也有很多人喜欢做这个，“其它的乌鸦呢？我记得一起放出去的，除了笼子里那些之外应该还有两只吧”。

男人有些无奈地晃了晃脑袋，“还没回来，这鬼天气也不知道……”

“深冬的时候，北疆也还是用乌鸦来传信的吧，那时候也这样吗？”

“倒不是，其实就算是正下着大雪的时候因为急事放出去的乌鸦，大多数也还是能回来的。北疆的鸦还是很能适应现在的天气情况的，所以我才有些奇怪啊，你看那些冰渣子居然到现在也还没有融化，实在是很奇怪，这些东西看上去不像是……”

万篱再次仔细端详起那些结霜的羽毛，其实冰应该是在融化，只不过实在是太缓慢了。

猛然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格绯的身影，女孩低声重复着那个奇怪的预言。他说如果万篱离开雪泉乡的话就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如果是即使黑契出面也难以应对的危险，那么应该就只有两个了。柯雅，或者是始终不明敌我的佚名。

佚名的话，他的确是能从虚无中捏造出冰霜乃至冰刺来……

“这么说，我们同雪泉乡失去联系已经过了三天了是吧？”

万篱喃喃道，他记得自己临行前在下落点曾经威胁过闻叶，如果他回来的时候格绯或者是她的叔叔出了什么差错，自己就会弄死整个瑰刺家族的人。虽然这些话多半只是有些夸大的设想，但是凭着闻叶的个性也不可能会冒这种风险，所以柯雅也不可能动手。

真的会是佚名吗？

“地图你们带着的吧，如果还想要安然回去迎娶你们的闻叶小姐的话，现在就驾着黑兽回去”，少年飞快抽出插在伤者脚边的长剑，墨色阴影呼啦凝聚成黑色的羽翼，没在多做犹豫，万篱便开始飞速奔跑起来，紧接着，双翼展开。

“雪泉乡可能出事了，我先回去，你们赶紧跟上！”

待现场几人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万篱早已经飞远了。他们先前也只是听说过千年晨星的事情，但是现在，亲眼见到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营地里还能动的人赶紧开始收拾地上散乱的杂物，而负责驮运货物的黑兽则在不安叫唤着，引得地面不住颤动。

不，其实无关于这头黑兽，而是，地面真的在震颤，越过满是断壁残垣的废墟，人们看见无数庞大的身影在极远处的地平线上汇成一条黑线，汹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