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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陶鲁斯的威力实在惊人,即使防弹衣在身,那两枪也直接震断了高鹏的肋骨,后续的忙就没帮上了。
燕子也被撞晕过去,好在并无大碍,在支援的警力到来之后,她就悠悠醒转了。
带人赶来华希医院的除了该辖区的民警,还有接到消息的李飞。
医院的秩序已经恢复,医护人员各自归位,蒋贺之顺利地走出了手术室,洪兆龙却还在接受急救。盛宁的那发子弹精准地射入他的后背,切断了他的脊椎,伤及了他的肺部,这条无法无天的出林龙如果侥幸没被枪毙,后半辈子也多半得在轮椅上度过了。
蒋贺之的伤势其实也重。左上臂贯穿伤,前头看着是个不起眼的血洞,后头的肌肉却被撕裂了一大片,已现森森白骨。医生已经在手术过程中清除了他灼伤的那部分软组织,修复了他破裂的肱动脉,又交待道:“还好子弹没有伤及你的骨头,不然肯定是粉碎性骨折,即使及时接受治疗,你这左上肢的功能能否完全恢复也不一定。还有你的肱动脉被子弹撕裂了,若不是血管被子弹的高温烫伤,导致大出血延迟,这会儿你也肯定已经失血过多而死了。”
“Myluckyday。”目光短暂地投向了坐在不远处的盛宁,蒋贺之笑笑,又以个玩笑的口吻对身边的李飞说,“我就说咱们公安的配枪太差了,看看人家的枪什么威力,擦掉点皮的事能整出这么大的动静。”
两排金属座椅面对面地位列于医院的候诊区,盛宁就坐在他的斜对面。催泪瓦斯的刺激效应明显,他刚刚在高压氧舱接受吸氧治疗,这会儿仍在不断地轻声地咳嗽。
医生还要求蒋贺之住院观察,但他坚持要走。“医院的床我实在睡不惯。”他仰脸而笑,用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语调说,“让我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一有不适,我会立即来复诊的。”
果然,任谁也没法拒绝这样一个英俊超拔又甜蜜非凡的男人。
李飞一直在等洪兆龙苏醒,此刻终于也想起来多关心一嘴窦涛的近况,问道:“窦队他……还活着吗?”
“还活着,”窦涛被他安排在了另一家医院的高干病房里,为免节外生枝,对外瞒得很严实。蒋贺之说,“他脑部创伤严重,医生说醒过来可能要点时间,但总体还算乐观。”
“怪不得你不让我们探望他呢,还说医生不让,原来是早有准备了。”李飞继续问自己的队长,“哎,蒋队,你怎么知道洪兆龙会来这家医院找你呢?”
“窦涛的脖子上有清晰的新鲜的勒痕,显然是跟人发生冲突后才从山坡跌落。在那座荒无人烟的大山里,除了洪兆龙,还能有谁?他肯定急不可耐地要找我报他的丧子之仇了。”有句话蒋贺之没说出口。搜山围捕前制定的计划就是实时汇报,不能硬拼,可窦涛居然不拔枪也不呼叫同伴支援,徒手就去制服洪兆龙?很有可能当时他身边本来就有同伴,而这人却没选择站在他这一边。蒋贺之听李飞说过是张钊第一个发现窦涛滑落山崖,他怀疑这个内鬼就是他。又在医院长椅上休息了片刻,自觉体力恢复,蒋贺之对李飞说:“一会儿我就不跟你回市局了。你就说这回在医院里诱捕洪兆龙是你的计划和安排,我只是个辅助执行的。”
“为什么?”随着最后这条出林龙的落网,盘踞洸州近二十年的黑社会组织新湘军就算被连根拔除了。这么大的案子肯定得记功嘉奖,李飞不想贪自家队长的功。
“因为记什么功对我都没意义了,我得先回家倒头大睡一觉,醒了就去找沙局打申请、提辞职,”停顿一下,蒋贺之笑笑说,“洪兆龙归案,我也要回香港了。”
一直默默聆听这场谈话的盛宁猛地抬头,朝说话者望了过去——刚才流了太多的泪,这会儿眼睛依然红得有些异常,他怔然望着蒋贺之,蒋贺之则也用一双红得异常的眼睛落落大方地回望着他。他想起来了,这人确实这么说过。
“回香港?马上?”李飞同样瞪大着眼,不可置信地嚷起来,“这么着急吗?”
“不着急了,其实早就该回去了。”见对方一脸要哭了的不舍得,蒋贺之笑着用粤语开了句玩笑,“你咩表情啊?唔翻去继承几千亿家产,唔通留系哩度,日日瞓棚屋、食谷种、挨子弹咩(不回去继承几千亿的家产,难道留在这儿,天天睡棚屋、吃糙食儿、挨枪子儿吗)?”笑过之后,神情又很快严肃起来,他说,“我想,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这话也不知在对谁讲。
催泪瓦斯引发的症状犹在,盛宁又流下了眼泪。
他痛苦地闭了闭灼烧感强烈的眼睛,然后抬手拭掉泪水,低下头,轻轻骂了一声,该死。
“好了,你继续在这儿等洪兆龙吧,我回去了。”说罢便起身,蒋贺之已经不拿自己当刑警了,也就没了即时复命的自觉,而多了点随心所欲。他从盛宁身前走过,突然听见他出声道,我送你。
折腾一宿,天都快亮了。
但雨势未歇,天上乌云涌动,依旧难辨晨昏。
夜雨令道路格外通畅,长街一无人影,二无人声。他们同坐一辆出租车,都还没来得及开口,目的地就到了。陈旧的灰色的骑楼街再次出现在了车窗外,到处都是不怎么高明的广告牌,像一件破袄上花花绿绿的补丁。纸立牌、泡沫板、布制条幅之类,写着“三乡濑粉”或“印度神油”,皆与食欲、爱欲这些人类最基本的欲望相关。
“雨太大了,”司机把车停在街面上一汪不深不浅的积水里,蒋贺之先下了车,却没走,而是躬身伏在窗口,朝车后座的盛宁发出邀请,“上去坐坐吧,雨停了再走。”他的语气很克制,很礼貌,但他说话时雨丝滑落俊朗的脸颊,显得眼神十分哀伤,仿佛说的不是“坐坐”,是天长,是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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