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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2章（第1页）

绿柳山庄之行也是与夜长风所想的一样顺利，几乎就是当他刚刚与那赵敏的父亲汝阳王说明来意之时，那位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连聘礼都没管，就直接把自家闺女塞了过来，似乎是生怕夜长风反悔不娶，临走时还一口一个贤婿的再三交代以后若没有什么大事就千万别再把赵敏带回去，想来这些年对于赵敏的性子夜长风的这位老丈人也是觉得颇为吃不消，好容易遇到个能降得住她的男人，这位老人家自然是欣喜若狂，甚至都要到了喜极而泣的地步。

……

而当一切都处理完夜长风打算归隐山田时，却又意外地收到了张三丰的传音。

逼音成线，这是唯有当内功达到一定高深的地步才能做到的事情，书信请柬或许还有造假的可能，但是这种能力，却不是是谁都能轻易做到的事情，当然也是其身份最有利的证明，而张三丰的传音也是简单，只不过是邀请夜长风前去一处不知名的地方小坐片刻，并未过多思考，夜长风便是答应了下来。

三日之后。

刚刚入春的时日里天气晴朗，正午的时候阳光也充沛，洒在身上也是一阵暖意，当夜长风赶到此地时，才发现这里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镇，民风淳朴的乡下农家人，不时有着缕缕炊烟升上天空，一大群孩童见得夜长风这素不相识的人却也不怕生，纷纷围着他嬉笑打闹，不含一丝杂质的纯净眸子里带着天真笑意地盯着夜长风看，让人觉得心中一阵宁静。

张三丰与他约定的地方就在一间简陋的小酒馆中，小酒馆不大，几张方桌，几支木凳，也就能堪堪容纳十数个人的空间，外头竖着一支木杆，上面挂着的红布上写着‘酒’字，红布早已褪色，隐隐发白。不知是时候太早还是如何，整间酒馆里只有一个人，当夜长风进来时，也就成了两个人。

这是天下第一与天下第二两人的第一次碰面，也是夜长风这些年来第一次直面张三丰本人，看着那一袭布衣道袍满头华发的老人，夜长风心中竟凭空觉得有些兴奋。

“老夫本想来这里喝些小酒，哪曾想今日店家这里竟没有什么人前来，倒是扫兴啊。”老人朗声一笑，面色红润，浑浊的眼中溢着笑意。

“相见即是有缘，既然老人家无聊，那小子就厚颜陪老人家喝上几杯如何？”夜长风也是一笑，笑意温醇，还有些拘谨，这个时候，他才真正露出一个双十年纪的年轻人该有的一面，没有平日里的张狂和骄傲，仿佛当他踏入这里时就突然回到了一个普通少年郎的身份，面对着一位长辈的邀约，有些欣喜，也有些受宠若惊。

“好好好，后生随意就好。”老人缓缓起身，朝着酒馆中央走去。

三月的时日天气虽然已是入春，但却称不上十分暖和，这种天气饮酒，尚还有些凉意，对五脏不好，所以酒馆中央专门挖出一个半丈方圆的小坑，里头烧着炭火，炭火上头烫着酒壶，老人缓步走去，有些吃力地取下上头的挂着的酒壶，再缓缓走回桌前。

夜长风从一旁取过两个碗，仔细擦了擦，一个先放在老人面前，一个后放在自己面前，待得老人笑着斟满了两碗浊酒之时，两人方才坐下。

伸手摸过面前的酒碗，那股灼手的烫意传来，夜长风下意识地抽回手，尴尬地朝着老人笑笑，若是动用内力的话这种程度的温度他自然是不惧，但瞧得老人没有丝毫动用内力的打算，夜长风心中也是了然，所以也没用动用内力，才造成这种令人发笑的局面。

“这酒老夫可是放在火上有几个时辰了，当然是烫的很。”老人也朝他笑笑，眼中却没有丝毫调笑之意，然后用袖袍裹在手上，方才缓缓端起面前的酒碗，小心地吹了吹，碗中的浊酒荡起阵阵涟漪，缕缕热气上升，夜长风也是学着去做。

两人细细啜了一口浊酒，那股带着些许烫意的烈酒顺着口轻入喉一路直至腹中，两人皆是一声轻叹，似是在享受着腹中那股直入四肢百骸的暖意，这算是夜长风从来到这个世界至今喝的第一碗酒，口感算不上极佳，但那股酥麻之感却是令人陶醉。

“天气冷的时候喝几杯，对于驱寒还是极有好处的，我常让空见那老家伙来喝些酒，只不过他说佛祖他老人家禁酒，所以死活都不肯喝，当真是无趣。”像是变戏法一般从身后取出一叠茴香豆和花生，放在两人之间，老人一笑，伸手剥着，嘴上也是说着，仿佛坐在他面前的夜长风不再只是一个年轻人，而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迟暮之人，两人许久不见，坐下来喝着烫好的酒，随意地聊着家常。

“空见老先生为了一心向佛，不沾酒色，倒也是情理之中，与老人家一样，人各有志，虽然有些遗憾，但也强求不得。”夜长风捻起一粒香豆放在口中嚼着，轻啜了一口酒，缓声说着，完全不像是先前与其有过生死相斗的敌人，更像是一个与其相识多年的老友，坐下来与另一人相谈关于他的一切。

“生老病死，兴衰枯荣，本就有其自己的命数，佛亦如此，道也亦然。”老人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隐约的悲伤，“以往他虽不饮酒，但每次叫他来，他也都会来，只不过这一次之后，想必就再也不会了吧……”说完，老人便不再说话。

夜长风想了想，也不再言语，场面一时之间便是冷淡了下来，唯有一旁的炭火处不时噼啪一响，迸出点点火星，桌上的酒壶温度也是渐渐退去，雾气渐淡，直至消散。

当一壶酒饮完，两人都不曾再说一句话，盘中的茴香豆和花生一点点减少，当老人再度捏起一粒茴香豆送入口中之时，盘里只剩下最后一粒花生。

“酒也饮完了，也是时候该走了啊。”老人一笑，缓缓起身，拍了拍夜长风的肩膀，然后朝着门外走去，临出门前，老人转头，朝着酒馆的店家一笑，“这次的酒钱，还是他结。”

……

夜长风笑了笑，将最后一粒花生捏开放入口中，味道有些发苦，就着最后一碗浊酒一饮而尽，夜长风脸上笑意更甚，从怀中摸出一枚碎银放在桌上，夜长风也是起身。

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看店家，老人正睡在躺椅上，似是在打着盹。

夜长风笑着敲了敲门，看的老人有些朦胧的眼神，笑道：“酒钱放在桌上，如果还有剩下，那明年到时候……我便再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