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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她好像浮悬在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里（第2页）

徐三想到那个人还在近在咫尺的上海，离日军进攻的地方没有几公里就浑身不舒服，他烦躁地解开了军服的扣子，把帽子一摘，扔在被震地一抖一抖的指挥桌上，恨恨道：“这军人，当的真憋屈！”而后徐三大吼一声：“小刘！”。

“到！”小刘一个正步到徐三面前。

“我们所有的士兵，全部上！”

“是！”

“徐老弟！”关世鹏出面阻止，“你带军火来已经够意思了。老熊不让你们这些京军来支援，你就带着这几十个警卫兵来送死吗？”

“那我都来了，在这看热闹？还是躲在女人身后看！”

“你回去动员你的关系让老熊派人、派军火！不能再拖了！”关世鹏捶胸顿足。

徐三还想再说什么，只见小刘突然眼睛瞪如铜铃般大，喃喃道：“军座，军座，我是不是眼花了？”

徐三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顿时心跳如雷。

风清在枪林弹雨里跑了几个来回，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战场上的士兵大多很年轻，比弟弟冯乐大不了几岁。看着他们刚才还在扛枪，一下就倒在壕沟里痛苦地呻吟，有些连呻吟的机会都没有，就那样血淋淋地躺在机枪旁一动不动，身边的战士将他放开，又端起机枪继续扫射，心里便觉得堵地慌。

自己竟孤陋寡闻至此，这些士兵就在离自己家几十公里的地方为了上海艰难而战，自己却连他们缺衣缺弹药的情况都不知道。每天广播都说胜利，可是到了这里才发现根本就是扯淡。

风清提着最后的两篮弹药往战壕里冲的时候，正是日军进攻的时候。整个阵地都在震动，她只能半趴着前进，努力不让自己身体的任何部分暴露在战壕之外。突然，一个士兵中弹倒了下来，正好压在了她的身上。刺鼻的烟火和浓烈的血腥味罩住了她，她浑身一震，却不敢随便移动身体，害怕加重了这名士兵身上的伤势。

突然身上一轻，陈老师和李大哥两人将士兵移了开来，风清正想去查看，却被赶来的金好一把按在了胸口，金好的声音在头顶闷闷地：“别看，别看。”

风清预感不妙，偏了偏脑袋，瞥见了地上的浆液，那是鲜血和脑浆的混合体，她立马闭紧了眼睛，胸中翻江倒海。

不过几秒钟，她推开了金好，擦了擦脸，重新提起篮子说：“快走吧。”

一行人沉默着，在被枪炮包围的战壕里继续之前的行动，一声声的枪炮伴着他们无畏地前进。

暂时送完最后的弹药，李大哥正带着他们往回撤。日军的枪炮似乎比之前还要猛烈，子弹似乎就从人的耳边擦过，炮弹时不时落在附近，炸出一个个大坑，炸地人耳膜嗡嗡作响，看不清眼前的路。

李大哥扯着嗓子喊：“不好！咱们快往回撤！”

几人不敢有半分耽搁，纷纷跟紧他，猫着腰，手脚并用地往回爬。

对面过来的炮弹似乎在追着他们发出“咻。。。。。。”的声音，这尾音没有减弱，反而在增强，风清拼着老命，手和脚都没有片刻停顿地往回匍匐着，紧张地连呼吸都忘了，耳边的声音却越来越近，心下不禁悲哀起来，今天是不是就交代在这块阵地上了。正想着，不知谁撕心裂肺地喊了句“卧倒！”她下意识地听从了这句指令，双手抱头，身子往前一趴。

“砰！”炮弹落了下来，一股力量冲击着地面，风清只觉后背一疼，便动弹不得了。天似乎黑了下来，原本充斥耳边的各种声音突然消失了，她好像浮悬在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里，无声、无光、无感，浑身的力气正在一丝丝抽离自己的身体，害怕么，不害怕，痛苦么？不痛苦。这就是死亡么？

是谁在呼唤她？声音那么遥远、虚幻。但是下一刻，声音又这样真实、焦虑。胸口闷闷的，她挣扎着轻启双眸，自己离蓝天忽远忽近，谁又在身旁抱着她在枪炮中一路奔逃。那人胸口的白衬衫染上了红，是谁的鲜血？是他受伤了么？她努力抬了抬头，恍惚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可是这面孔又带着些许陌生，之前的他是自信的、是无畏的、是得意的，现在的他是茫然的、是恐惧的、是狼狈的。她想告诉他别害怕，几次张了张口，却发不了声，勉强伸出手抓了抓他胸口的衬衣，力道很轻，她不知道他能不能感觉到。

一直望着前方的他似有感应地低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是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