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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第1页）

李百川的老婆何群，老实，不多说话。大水过后，大队通知，让她参加公社召开的会议，她感到兆头不好，心里难过，不想去，路都走不动了，跑到屋里喝了一碗凉水，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哆嗦着。狗从门外进来，去逮青蛙，不想把放在院子外面的水缸碰破了，水流了一地儿，这是不好的征兆。一碗水下肚，泪水再也忍不住了。

她不敢多想，这么多天，心里总惦记着，不会出事的，怕出事情。冷秋风就没有出事，老李就那么倒霉，偏就他出事情吗？老李，是个好人呀！不会出事的。不是说，修行好就不会出事情吗？老李害过谁了？她心里想着，盼望着，乞求着上天能保佑她的丈夫。

大队来人，通知去开会，什么意思？她想，难道老李真地被大水……她不敢再想下去。冷秋风回来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听说老李没有找到。夏冷子回来了，他说：“大水冲来时，各顾各，谁知道李百川在哪呢？可能在睡瞌睡，也可能早就跑了。”说这话时，他的神情古怪。说：“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是的，一个小孩子，能知道什么？自己在大水中能冲出来，就算不错了。一个多月过去了，老李没有音信，超美公社派人找了，没有找到，现在通知开会……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去到公社的，只知道会场上人山人海，哭声一片。她由公安人员领着，坐在后排。公社书记也哭了，说死了人，都是因工而死，家里有人，应该为他们骄傲。孩子大了可以吃国家一碗饭。家里人，也奖励工分，奖多少？一个人四百分，也就是三个月的工分了。最后还说些什么，她什么也没有听见。

大队有二十几人死了。死去的人，家里摆设了灵堂，哭个不停。她没有，她认为老李没死，还活着。

开过会后，她就到了水库，看看老李住的地方，跪下，闭着眼睛，默默祷告。“老李呀，你可不能死呀，你说过要陪我的。你知道，我生吉祥时，月子地里，得了病，腿不能走，家里全靠你呀。老李，你没有死，你心肠好，苍天保佑，你怎么会死呢？”

她回来了。在梦里，还在跟老李说话。她相信，老李没有死。为啥？不是说，阴阳两重天吗？凡是死去的人是不会跟活着的人在梦里说话的。死人可以托梦，但是不会说话，只要说话，说明还活着。想到这，心里就安泰了。

但是，她不放心呀，她知道，要是还活着的话，一个月了，一定该回来了。这时候没有回来，心里焦急啊。

夏冷子到何群家来过两趟，说：“何婶子，一个多月了，李叔没有回来，也许真的被大水淌跑了。”

“冷子，你小小年纪怎么说出短阳寿的话呢？你见到你叔叔尸体了？我们家什么时候得罪过你啦？嗯，夏冷子？我生吉祥时，你来了，我不是把鸡腿留给你了吗？”她骂着。

夏冷子毕竟还小，听到这话，脸气得雪白，吱吱呀呀地说：“发大水，那天下雨，我就去到水库，看见倒坝了，都跑。就李百川没跑，还在睡觉。还在睡觉，你说是淹死了，还是活着？”

她一听，追问：“你怎么没有叫醒你李叔呢？”

“冷叔、郑书记都是我叫的，只是……”夏冷子迟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何群看到夏冷子脸色变了，追问：“只是什么？”

夏冷子很机灵，忙改口说：“来不及了。”

她就没有再问。

夏冷子来到冷秋风家，看看他俩正在喝酒，回头想拐到厨房，还是郑运发眼尖，对门外喊：“那不是夏冷子吗？快来，有座位呢。”

冷秋风也说话了，说：“小夏，叔叔没有怪你吧？怎么来了就躲呢？”

夏冷子回过头，笑着说：“是郑书记呀，稀客！你们吃饭，我是小孩子，到厨房给婶子帮忙。”

“快吃罢了，你还帮什么呀，快来吧，你婶子刚做的饭，吃一碗吧！”冷秋风真诚的说。

“既然遇上了，好，我就吃一碗。”笑着，又说，“不过，叔家里饭我可没有少吃呀。”

夏冷子坐下，郑运发忙着给他夹菜，边夹菜，边说：“小夏，那天要不是你去了，喊我们，我们可都全完蛋了，从这个角度说，你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呀！”

他没有说话，只顾吃，冷秋风说：“小夏，郑书记跟你说话，你怎么只顾吃呢？‘王八’没长耳朵吗？”

“不是的，叔，我刚从李家来，何婶子不相信李百川死了，也不哭，只是说，丈夫没死，一定会回来的。我正在想这个事情，没在意听。”

冷秋风听到了，第一个感到意外，停住喝酒，思索了一下，说：“莫不是神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