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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签证（第1页）

没有报纸报道，没有电视新闻。那天在酒店里的亵童事件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另外一件事突然降临在梁枫头上，他进入了另一种比较新颖的生活。

市卫生局第二个去欧洲考察的名额居然是梁枫。刚听到这个近似荒唐的消息时，梁枫简直认为局里有人在拿自己开涮，要知道他在单位上可是尽量做到八面玲珑啊，谁会这么缺德耍笑自己呢。红头文件摆在办公桌上后，梁枫不得不相信了，他感到自己就像大风里的一片树叶，去向完全不由自主，意外的失去，又意外的得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不免背后有人嘀咕，上面有意无意透露出的一条解释说，现在需要国际性交流人才，言下之意是梁枫的英语八级证书，口语一流，是唯一入选的理由。现在任命干部不是有一说吗，除了年轻化知识化外，最好还多一条，国际化。情况也真的是那样，不找一个语言上的得力助手，李局长，以及市里其他行政官员，在欧洲四国考察时，一时情急上洗手间恐怕都得弄错方向。配备的导游哪能有亲近的下属这样贴心呢？

梁枫担忧地从心里祈祷，去游览的那些地方还是要多一点英文标识才好，因为偌大个欧洲恐怕不会像中国那样对英语敬之若神，到处都用。别说挪威瑞典那些小语种了，就是弄些使用的人不少的法语出来他都要挠头。接下来，是为欧洲之行作物质和知识上的准备，梁枫的电话也比往常多，接电话时随意就那么嘴一咧。偶尔，梁枫也会想到，有一个两个陶慧的电话。一直没有，也就渐渐淡漠下去。

办理护照时，梁枫几乎两条腿都跑断了。

为了更好地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梁枫面面俱到，周密详细地在国外考察中可能出现的每个细节。他和英国伯明翰大学的詹姆士·沙姆斯教授在网络上结识不久，刚好可以和他说说在英国逗留的诸多事项。下面是Skye聊天的一段记录。

“要说在英国旅游，首选还是伦敦，时间多的话，爱丁堡的历史遗迹，曼彻斯特的现代风味，都是很不错的。要我介绍一下怎么节省金钱而获得理想的旅游效果吗？”

“谢谢沙姆斯教授，节省钱的事情不必考虑，因为是公费开支。”

“公费？旅游？”

“不，不是，是考察，考察之后，有一点个人时间，可自由停留。”梁枫尽量选择着暧昧的词语。

“噢，我不明白了。不不，我更不明白了，究竟有多少时间停留。”

詹姆士·沙姆斯教授的问题越来越多，梁枫招架不住想要结束Skye上的对聊。沙姆斯教授看出了梁枫想要逃避，最后叮嘱他说：“但是，梁，有一点务必请你注意，不要因为玩得高兴而得意忘形。有42个国家的公民在入境英国后，一个星期之内，必须到当地警察局登记，并缴纳34英镑。否则的话，将被罚款5000英镑或蹲六个月的监狱。”

“哈哈，谢谢教授提醒。一个国家呆不了那么久的。我们这次要去四个国家呢。”

“啊哈，四个国家。多么幸福的官员们。”沙姆斯教授喊道，他们结识时起初是文字聊，后来发展到了语音聊，“其他三个国家对你们都是免签证的吗？”

“挪威，瑞典，还有法国。我查过，都不是免签证的。但是我们持有的是等级最高的公务护照，比因公护照都要高一级，因公护照都可以免签或落地签呢。”

“嗯哼，你们国家免签证的国家可能只有我们一半多呢。”沙姆斯教授炫耀起来。

“我查过了，有二十一个。欧洲国家有土耳其、亚美尼亚、阿塞拜疆、圣马力诺、格鲁吉亚、南斯拉夫、波黑。”

“什么，才二十一个。呵呵，全世界可是有１２８个国家或地区对英国护照免签证。”

“呵呵，有什么好得意的，和英国护照免签证国家一样多的，多的是，比你们多的也不少。芬兰，丹麦，美国，都是１３０个，爱尔兰，瑞典，德国，是１２９个，都排在你们前面呢。还有，我在国内走一圈，也相当于在欧洲走了一遍呢。哈哈。”梁枫故意要打击一下这个高傲的盎格鲁·撒克逊人。他通过对英语深入的学习，认为英国人的绅士风度，不仅是彬彬有礼和幽默，还表现在固执和傲慢上，用另一种态度来说便是自我封闭和守旧。这个骄傲的以前的日不落帝国，从欧元在欧洲应用并取代马克法郎的事实下，英镑仍旧保留使用，便可见一斑。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在Skye上进行了不短时间的民族情结的发泄，友谊依然如故。最后，詹姆士·沙姆斯教授答应在英国考察时，他一定抽出两三天的时间来专门陪同他们的小团，不过，费用要由考察小团承担，可以不必另外给他私人酬劳补助。

梁枫事先已经对经费的来处和数额有所了解，很爽快地答应了的詹姆士·沙姆斯教授的要求。事后，感觉自己是不是做事唐突了，便到李局长办公室及时汇报出国考察准备工作的进展，特别提到了关于沙姆斯教授相关费用的事。

李国平听完他的汇报，笑吟吟地叫他坐下，听他讲一个真实的故事。

“我们市，去年，和美国布莱登市结为了友好城市。哦，好像是这个城市，也许名称我记得不太清楚了。友好往来不能只是口头上一句空话啊，市长邀请布莱登市市长来我们城市旅游。布莱登市长犹豫了一下说，很抱歉，我今年的家庭财政预算已经完了，没有资金来贵国拜访，明年，一定会来。我们市长先是莫名其妙，然后半嘲半笑，说，我们都是市长哎，还要什么家庭个人的财政预算。你今年就来，所有开支的经费，包括你的往返机票啦，都由我们报销，不是我个人给你报销啦，我没那么多钱，是市财政。一定带上夫人啊。要来赶紧来。明后年，我调走了，说过的话就不算数了。哈哈，来吧。

然后呢，布莱登市长访问我市可是上了市里日报新闻头条的。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的国家强盛已经得到了世界的承认。这么多世界城市和我们缔结友好。我们的GDP超过了意大利，马上就要超过英国，德国，很快还要超过日本，紧追第一的美国。这是真实的事情，我们处在现在这样一个繁荣昌盛的时期，国泰民安，盛世风情，不缺钱！你知道怎么做了？”

“嗯，我一定把出国考察工作安排好。”梁枫听出了深意，恭敬地回道。

此后的一个多月，梁枫是这样度过的。随着医疗卫生考察团，他在挪威，在美丽狭长的松恩峡湾，乘着白色游艇游览过伸入内陆的那段时，所经过的距离恰好是陶慧从这个市的最西面，她的老家，到这个市的最东面，她做工并完成她最后人生选择的县城的距离。在国内的这两端之间，是他们共同沉醉于幻想，爱情和故意躲避各种现实拷问的风景区，那美丽清秀的竹海风景，恰如他于游船上所观望到的欧洲城堡，山林，美得让人心醉。但是后来，他们都不可避免的从眼睛所能望见的美景中出来了。他们留于人间的身影，如大山上一个爬行的渺小的蚂蚁，总是微不足道，在更大更宽阔的大地上，譬如欧洲，或者辽阔的中国，他们便遽然缩小成一个看不见看不见的点。因此，他们个人的爱，快乐，悲伤以及痛苦，便亦似晨间叶梢倏忽落下的一滴露，稍纵即逝，无踪无影。

但是，这滴露，却在他们心田里泛起过波涛，灌溉着，滋润过他们干渴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