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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见钟情 一 抓捕（第1页）

两年前，还是初夏时分。

恼人的SARS把井然有序的生活彻底地搞乱了，搞糟了，卫生系统里的人更是每日里都如临大敌，神经紧绷得完全如战争状态。

叫人哭笑不得的是，入侵敌人居然是一种微小得肉眼看不见的，基因组由29730个碱基组成的冠状病毒。这个渺小的家伙在室温下附着于物体表面能够存活一到两天的顽强活力，使它成为一个极具传染性的快枪杀手，出手不凡，凶狠隐蔽，防不胜防，所向披靡。在电子显微镜下，可以看见一个浑圆的球体长着一些花蕊般的蛋白突点，如果只看显微图像，还说不定会把它当成是美丽的太阳使者呢。

公路上四处设点检查过客，统计各级政府和各个单位的每日一报，不断完善检查制度，清查每一个疑似病例，这些繁琐却又不敢丝毫疏忽的事成了卫生局工作的重点。检查出来的每一个真正的“非典”患者受到了甲级战犯般的待遇。车站固然肃然，又量体温又填表，乘车也非快事，乘客时时受检，处处受限。设备简单可随意开关车窗的中巴车，在这个特殊时候，比密不透风的豪华空调车更受欢迎。

这天上午，梁枫到老家的县上检查工作，重点地方是离开县城一公里多的医疗检查站和该站点所属的离县城最近的一个镇。现时的人手太紧了，连市卫生局人事科里的人都抽调了来协助工作，可以说人人有任务，市里市外，或远或近，普通科员除完成本职工作外，主要是分派去对下面的工作进行检查，监督，努力做到百无一疏。倘若漏掉一个携带非典病毒的嫌疑人，混进健康群体中后，其后果不是哪个人能够承担的。因此，这个特殊时期的卫生局的干部，甚至拥有警察一样的权力。下派检查人员，市卫生局人事科副科长梁枫幸列其中。上午，梁枫先到一个镇医院布置工作，陪同的是县卫生局里的人事股股长，这人事股股长高职低就，也是一个副科级。中午时分，两人在镇上的食堂里就餐。

“十分不好意思。”镇长笑着说，“现在外面的餐馆都信不过了，虽然都是天天在消毒。还是政府食堂里吃饭可靠一些，相当于自己的家里嘛。”

“这样很好啊，随茶便饭就行，不要太客气。”梁枫也笑着回答。

事前，县局里陪同的人事股长已经和镇长打过招呼，介绍说上面的梁副科长是一个低调随和的人，不喜欢摆谱的。镇长心里放松了许多，虽然市卫生局和镇政府不是垂直领导的关系，镇长也比副科高半级，但是有时候上面的关系真是丝丝缕缕，牵扯不清的，镇长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冒一个得罪上面来人的风险，更不愿被查出工作中一点点细小的疏漏来。特殊时期，一个细小的错误足以致命。

镇长提出喝点啤酒，梁枫谢绝了。正吃着饭，镇长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腰间的爱立信T18手机，只说得两句，脸色倏地变了。

“妈的，要死也死在广东吧，回来干啥，尽找麻烦。”镇长恨恨地骂了一句，“这一路上客车上是怎么检查的，连这样重要、危险的人都放脱了。”

“怎么回事。”梁枫问。

“有一个在广东打工的小伙子偷偷跑回来了，没有身体检查证明的。”镇长对正在吃饭的两位镇干部说，“小王和小张吃过饭，和我一起到朝阳村去抓这个人，叫上派出所的人。中午大家就别休息了。”

“这个小伙子应该隔离检查，二十天之后没有异常情况才能让他自由。”梁枫重复着局里统一的要求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呵呵，怎敢劳动梁科长大驾。”镇长去掉了那个副字。

“哪里话，镇长不要客气，这也是一个上下一心抗击非典的好题材呢，记录下来，修改润色一下，正好反映出基层干部兢兢业业，顾全大局，全民一心，迎击非典的动人事迹。可惜政工科的郑亮科长不在这里。他在这方面可是一把好手，文笔如刀，雕花刻朵。要不让他替你们宣传宣传？”

郑亮是谁，镇长不知道，也不关心，梁枫的这句套近乎话让他无可推拒，心里听得颇为受用，虽然不太情愿让梁枫和自己人一同出去，接触的面越多，越容易暴露出镇上工作做得不周到的地方，即便梁科长不是一个挑剔的人，但是梁枫这样一说镇长只有点头同意了。

梁枫一心要同行的原因竟然非常简单——好奇，局里无所事事的时间太多，城市里的喧嚣太多，而乡村那一股清新的空气和陌生的生活，竟然让梁枫有些着迷，他好像是回到了童年。他的童年是在这个陈旧的县城里度过的，如今这个县城再也找不到往日的那种温馨宁静甚至古色古香了，现时到处都是幢幢新修的楼房，和随处可见的脚手架，塔吊，大土堆。

午餐过后，稍事休息，镇长和派出所长带上四五个人，直奔偷溜回家的梁小五在乡下的家。派出所所长带了两副手铐，按他的说法“不老实就把他铐起来。”所长身材魁梧，当兵出身，练过几下子的，斩钉截铁地说这话的时候，的确有一股强大的威慑力。镇长满意地直点头。

路程不远，十多分钟后，蓝白两色的长安之星警车打头，镇政府昌铃王面包车押后，开到了目的地。没有鸣哨，一众人等迅速下车，走进一家刚修建完工，还没有装修完毕的农户。

正屋前，两扇左右对开的木门还没有上漆，关着。派出所长上前一推，门是虚掩的，轻轻吱呀一声竟然开了。所长四下一望，扯开喉咙喊道：“有人没有，梁小五在家吗？”

没有人回答，很静。所长仔细在一听，里屋似乎有喘气的声音，又有忙忙乱乱窸窸窣窣不知干啥的声音，里面显然有人，但是竟然没有人回答他，所长生气了。

“没有人啊，进来了哦。”所长手一扬，三个人立即掀开门冲进里屋。

一冲进里屋，众人禁不住都傻眼了，有人连续地呸呸吐着，一个一个忙不迭地退了出来。

围罩床上，帐门大开，枕横被乱，一男一女正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稍停，派出所所长第一个进了里屋，隔着一段距离，威严地问：“你是梁小五？”

一个女人，只胡乱披了件夏季外穿的单薄细花衬衣，两手发颤地扣上，可能是忙乱之中她找不见胸罩了，不仅现出乳房的轮廓，连乳头那圆顶都明明地凸现了出来，一走动就不停颤抖着，这真空装活似巴黎超模T台上有意撩人的派头。趁所长问话的当儿，她悄悄地溜出里屋，溜进了厨房，把瓢盆弄得哗哗直响，流水声也跟着响起来。

“我，是梁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