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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如此,他不相信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位打扮成研究人员的人是他所自称的“父亲的同事”,更不相信他所说的“这一切都是你父亲安排的”。因为这个人以及他带来的士兵,粗暴且无情。他们残忍地杀害了原本出于善意提供帮助的司机;没收了车上所有人的通讯设备;并用持枪的军人时刻监管着每辆车的乘客,好让每个人都闭上嘴,不再为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样的遭遇吭上半句声。那些身披歌篾军装、臂章上绣着三叉戟盾牌的士兵,继续驾驶着汽车,将这群笼罩在恐惧中的人们载往未知的远方。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避开了主要干道,车子常行驶在人迹罕至的小径上。然而,他们总是能顺利地通过所有军事和海关检查点。他们很明显不打算如开始承诺的在莱赫停留,而是继续向西穿越了大半个北方世界的国土。乘客尽量避免与士兵交流,他们默默承受着不安与惊慌。他们小声交谈,试图猜测自己的命运,同时互相安慰。最终,他们抵达了一个不高的山坡。从附近的地理特征判断,安德烈推测那里是弗朗西斯卡(Francisca)的边境,靠近赫尔维蒂的地方——也就是他父亲工作单位的所在地。拿枪的士兵叫嚷着让那些乘客从车上下来。
领头的人宣告道:“你们很多人应该猜到了,这里就是赫尔维蒂边上那座侏罗山(Jura)的国家自然保护区,山的那边就是热那亚(Genava)市——我们组织的所在地,而你们避难的营地就在山上。我们建立了军事隔离区,希望大家可以在这里生活的愉快。”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一个旅客质问道。
“目的?没有什么目的,正如我们之前所说,既然大家都是洛什卡罗夫博士的朋友。那我就劝你们老老实实地在这里避难,总好过把你们送回到布满地雷和炸弹的基伊去!”领头人回答道。
“我们不需要回去,你在这里把我们放了,我们自己去找住的地方就好了!”
“这么快就忘记了不合作的人会遭受什么下场?”那名研究员边摸着眼镜边框,边狠狠地盯着提问者。
沉默中,无人再发言。士兵们便押送着这群惶恐地人开始朝山上走去。循着林荫道,他们越行越高,树木渐次稀疏,岩石裸露出来。那里站着很多站岗的北方联盟的士兵,他们在此拉起铁丝网,并在里面用低成本的材料快速搭建了一些模块化的临时安置房。这些房屋的整体仅仅由一块简单的帆布包裹而成,屋顶镂空,内墙填充沙子、稻草、甚至是垃圾——用于保温、整体稳定和减少噪音,每个房间的屋顶上安置一个太阳能电池板。他们让这些家庭挑选自己的屋子,并和他们说可以在铁丝网内任意的自由活动。食物、水和生活用品会由定期的人从下面运送上来,全部为免费;士兵不会干涉他们的生活,但是如果想要从这里出去,那就是不被允许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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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特列利琴科一家人也挑选了一间在高地上的,和其他房子离得稍远的房屋,他们喜欢清净一些的地方。安德烈和他的母亲被那个“工作人员”以及几个士兵,从另一边带下山去,消失在视线之中。
“你们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安德烈愤怒地质问。
“去见你父亲啊。难道你也想和他们一起住在这座山上?”那人戏谑地回答。
“我父亲?!不可能!这一切不可能是他安排的!”
“为什么不可能?”那人反讽道。
“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把我的这些同学和他们的家人骗到这里,囚禁在这座山上?!”
“囚禁?劝您出去了不要用这样的字眼,你父亲可是签过保密协议的。记住,这一路上你所见的事都不准告诉任何外人。你要管好你的嘴,否则会危害到你父亲的安全。”
安德烈不再说话。当他们来到山麓的时候,见到一黑色的车辆从远处驶来,停在他们面前。那正是安德烈的父亲萨尔玛那萨尔从实验室那边赶来了。他疾步跑过去,紧紧地拥抱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并轻轻地在他们的脸颊上落下亲吻。然而,看到他们两个人表情凝重,便忧虑地问:“一切都还好吧?”
“这一切是你叫他们做的?”安德烈·洛什卡罗夫问道。
他的父亲示意周围的人给他们留一些私人谈话的空间。当那些人走远之后,教授轻声说:“啊,孩子,你现在可能无法理解我所做的一切。但我向你保证,这都是出于好意。”
安德烈震惊地看着父亲的双眼,质问道:“真的是你吗?你知道他们杀了人吗?你知道我带来的那些人都被囚禁在山顶了吗?这是你的所作所为吗?这还是人该做的事吗?”洛什卡罗夫教授环顾四周,然后将双手放在他满面愤怒的儿子肩膀上,用温柔的语气低声说:“请相信我,我的孩子,还有你,拉勒。我爱你们。现在,我什么都不能说,因为我必须对我的工作保密,所以无法告诉你们为什么会如此安排。这里可能到处都有人在窃听我们的谈话。如果我告诉你们为什么我要这么做,以及我内心真实的想法,都可能会危害到你们,以及山上的所有人。请相信我。我已经在热那亚城为你们安排好了住处。你们在这段时间里,一定要小心言辞,不要随意透露任何信息。很快,等我的工作完成了,我向你们承诺,这一切都将结束。”
“你自己去住吧!我要留在这座山上。”安德烈淡漠地说完这句话,便扭头朝山上走去。拉勒看了看她的儿子,又看了看她丈夫,摇了摇头,去追她的儿子了。
教授只能无奈的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走远。
“这样也好,事情反而简单些。”这时一名军官从树丛中走出来,拍了拍洛什卡罗夫教授的肩膀说道。
安德烈·洛什卡罗夫与母亲回到山上的难民营地,选了一间房子安顿下来。他来到人们中间,安抚他们的情绪;他询问大家的需要,然后去找看管他们的军人索要;他成为他们中的第一个志愿者,后来亦成为了志愿者团队的领导者。这个团队由苏珊娜、耶胡迪尔以及其他曾经的同学们组成,他们帮助各家安装电路、设备,完善营地的水源、卫生和生活条件;协助负责搬运的工人将食物和用品从山下送到上面;并组织各种表演和文娱活动,以抚慰大家的创伤。虽然他也无法回答那些人们最大的焦虑:他们为什么被囚禁在此。但是,当他们看到安德烈的所作所为,众人也稍稍安心下来。
安德烈为大家做的事,奥莱克西·斯特列利琴科也看在眼里。虽然他也非常想要加入志愿者的队伍去帮忙,但是他过于羞涩的性格让他开不了口。有一天,奥莱克西的叔叔病倒了。安德烈像对待自己家人一样,半夜爬起来去找医生过来,还帮助他们把他的叔叔抱到担架上,抬到了医疗室去做手术。奥莱克西为此非常的感动,他在事后鼓起了勇气来到安德烈的面前,向他致谢道:“这次的事,非常谢谢你!对了,你们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出一份力……”
“谢谢你。”安德烈拍了拍奥莱克西的肩膀说道,“不过你的叔叔病了,你还要照顾你的家人。况且目前我们的人手也足够了,如果有需要一定会叫上你的!”
“好的!请一定。”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奥莱克西的叔叔病情日益恶化,最终因肺部感染而离世。在山岗之巅,他们为他举行了一场简单而肃穆的葬礼。一群人肩负着一具用粗布裹着的尸体,小心翼翼地走过潮湿的小径。他们选了一个长满野花和青草的山坡作为安葬之地。在那里,他们共同挖好了一个浅坟,将奥莱克西的叔叔下葬。一位年长的男子念诵着祷告,祈求神明保佑这位亡者能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安宁。在葬礼上,一位戴着口罩的军官走到众人面前,表示有话要说。周围的人们陷入了沉默,等待着他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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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我说几句话……本来不想惊动你们。但现在,已经有人死了,看来我们没办法继续向你们隐瞒了。”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近来战事波澜,关于玛各国的动向,你们可能尚未得知。玛各国因缺乏对抗我们北方联盟的把握,便在歌篾提前投放了一种生物武器——一种具有极高传染性的肺炎病毒。
“在你们抵达此地之前,我们的情报部门已掌握了驾驶员染病的消息,并据此推测这三辆车上的乘客都已染病。虽然重症率很低,但把你们隔离在此是为了不要让这件事引发大规模的社会恐慌,确保你们与外界隔绝。山下的研究机构正全力研制解药,很快便能投入临床应用。届时,你们将分组下山接受治疗,并签署保密协议后便可离开此地。”
没有人接应他的话,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十有八九是个谎言。
“你们有什么问题吗?”军官问道,“现在,你们有机会向我提问。”
“那之前运送我们的那些士兵怎么没带口罩?”有人问道。
军官停顿片刻:“因为当时这属于机密。而他们只负责执行任务。”
“哼,你们对待自己人都这样随便……更不要说对我们了。”那人嘲讽道。
“好了!散了散了,有问题汇总到安德烈那边,再来向我提问……”
从那天起,经常有家庭成组被带下山去,营地周围的士兵都配合这个说辞带起了口罩,但营地里的居民大都仍然认为这是那些看管他们的人突然灵光乍现捏造出来的谎言。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人们发现,待他们的士兵变得相比之前和善许多,甚至有的时候一起坐下来和他们一起谈天说地,加之一个个家庭被送下山而未再返回,尽管这一切仍让人生疑,但包括安德烈在内的众人,都在时间的推移下逐渐开始接受了“防疫隔离”这一说法。直到某天中午,情况发生了变化。
那天,大家吃过午饭,有的人正在小憩,有的人则聚在一起打牌。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在了岩岗上铁丝网的旁边,用尽全力的敲打和嘶喊道:“他们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营地里的人都隐约听见了他的声音。但后来随着一阵惨叫的出现,那呼喊声便消失了。人们赶忙凑过来查看情况,发现了铁丝网上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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