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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三天很快就过去了,早上天还没亮,陆明辉就拎着个烟袋过来喊人了。
杨喜云几乎把家里所有的厚衣服都给陆南巢穿在身上了,又从厨房拿了几个煮鸡蛋给揣怀里,絮絮叨叨地把人送上板车。
板车是里正家的,陆明辉赶车,之后又去了主屋那边接了陆正礼,一路晃晃悠悠到了村口,打远就看到穿着一身青色长衫的少年等在老槐树下。
陆明辉粗声粗气地招呼了一声:“幽哥儿,等久了吧?”
“没呢六叔公!刚站下!”
少年腼腆一笑,上了板车挨着陆南巢的身边坐下,他朝青年微微颔首,笑着叫了一句“云归哥”,又回过头叫“正礼叔”,可谓是雨露均沾。
陆明辉一扬鞭子,板车又悠悠地走了起来,车轱辘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陆南巢和季怀幽年龄差了好几岁,但正经是熟人,起码要比村子里其他同龄人要相熟。这原因嘛,不外乎就是两人都是村子里出了名的病秧子,每次去王郎中家拿药都能遇得上,一来二去的就熟了起来,两个病患互相交流病情,也算是同病相怜。
去往县城的路上,遇到了好几个同村人,但凡是开口求了的,陆明辉都让坐了,毕竟是乡里乡亲,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人一多话就密了起来,刚刚上来的两个婶子边笑边说,眼神时不时地往季怀幽身上瞄,看得人心里直发毛,少年脸上笑容不减,却是不动声色地往陆南巢那边靠去,尽量离那两位远一点。
“季秀才今年也有十六了吧?也该娶媳妇了,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说出来婶子给你张罗张罗?”
这是许家婶子,她男人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木匠,家里三个小子,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从小娇养着长大,今年正好十五岁。
季怀幽扬起清俊白皙的脸蛋,笑得一脸天真无邪:“让婶子费心了。但我娘说了,我现在不着急娶媳妇,等过两年身子养好一些再考虑也不迟……”
“我娘还说,媳妇一定得让她喜欢才行,要是娶了一个只会处处跟她作对的媳妇,那不是给她找罪受吗?”
钱家婶子一脸的不赞同,用诱哄的语气对少年说道:“秀才公你这就不对了,娶媳妇的是你,哪能什么都听你娘的啊?你可是秀才公,要娶高门大户的贵小姐做媳妇的,可不能分不清轻重。”
少年眨眨眼睛,满脸无辜:“我娘说了,我以后要是敢为了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让她受委屈,她就拿捣衣棍敲断我的腿。”
钱婶子:“……”
坐前面赶车的陆明辉一张老脸早就黑成了锅底,手里的鞭子扬得又高又响,连着打了好几个响鞭。
眼看那两个健谈的婶子被少年几句话堵得哑口无言,陆南巢眼里的笑意不由加深了几分,握拳抵在唇角,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兰花嫂子这就不厚道了吧,怎么只给季秀才张罗呢?我们家南哥儿还没着落呢,嫂子怎么不问问他啊?”
听到陆正礼在后面嬉皮笑脸的声音,这板车上其他人都忍不住想啐他一口,这臭不要脸的,断亲书都写了还有脸叫南哥儿,把人往死路上逼的时候怎么不记得那是你们家的?
“正礼兄弟这话说的……”
钱婶子和许家婶子面面相觑,尴尬着笑了笑,本着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刘香花这一大家子,最后还是扯出一抹笑,看向旁边的青年,装作热情地着问道:“南哥儿可有中意的姑娘啊?”
脸色苍白的青年双唇惨白,从怀里摸出一块方帕,捂着嘴咳了几声,手一松开,帕子上面一片血红。
“婶子说笑了不是……我这破败身子咳咳……哪里敢娶媳妇啊,那不是祸害人家好姑娘……不过我们家小北的亲事,还是得劳烦二位婶子咳咳……多多费心啊,怎么说她也是二位看着长大的……”
“呃这……”
不是说季秀才的亲事吗?怎么说着说着就到北丫头身上了?这不扯淡呢!
陆北依那丫头及笄这么久,嫁不出去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前段时间被她阿奶卖给了刘老四的事可是在十里八乡传了个遍,虽说最后没成,但名声坏了就是坏了,这样一个年纪大还性子剽悍的老姑娘,哪个想不开的敢娶?
后面的陆正礼嗤笑一声,“人家都要开女祠了,哪里还用得着说亲事?南哥儿,不是叔说你,好好的日子不过,听着那小贱蹄子非得闹分家,真是吃饱了撑的!”
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就是了。要不是三房非要分家,那三间青砖房能落到你陆正礼手里?
陆南巢没心情跟他浪费口舌。断亲书一写,他们大房和主屋这一大家子的人的关系,连路人都不如。
见青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季怀幽心下暗暗赞赏,这般心性,倒也不枉他妹妹费尽心机写了那两份文书。
那日陆氏宗祠里,他见那陆阿奶的泼辣劲和族老们那般抵触开女祠的态度,就知道了那女子真正想要的,并非那三间青砖房和地,而是银子。
陆北依的腿,陆南巢的身体还有欠了刘老四的那二十两,能帮他们度过难关的只有银子,而这也是当时最快能从刘香花手里拿到的东西。
所以他就做了一个顺水人情,提了那样一个办法,也省了她和刘香花还有族老们继续扯皮的功夫,二十两的窟窿,四两半银子虽然不多但也算是个安慰,好歹是解决了日后的一大麻烦不是。
少年低头看着被青年塞到手里的鸡蛋,唇角微微扬起。
板车悠悠地进了县城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那两个婶子跳下板车,朝陆明辉打听了回村的时间,才笑容满面地离开了。
陆明辉先把季怀幽送去了县学,在门口看着发须皆白的夫子把人带进去,这才放下心,赶着板车朝县衙的方向驶去。
陆北依用过午饭之后就一直坐在院子里,磨了刀,调了弓,又削了十几只竹箭,杨喜云不管她,拿了衣服去河边洗,回来之后见她弄好了,就默默地把那些东西收进一只大背篓里,就放在院子里最显眼的地方,保证大儿子一回来就能看到。
果然,陆南巢回家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住自家妹妹质问:“院子里的那些刀和弓怎么回事?你如今腿还伤着,翻出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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