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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回 氏族仇（第1页）

傍晚萧墙总算从天露堂里出来。他的心情很复杂，因为这位路先生提了一个他压根无法完成的条件。他很清楚现在自己的处境。以他径山医仙的名号，自然清楚萧墙的斤两，但他还是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想必是另有打算。

所以那个条件具体是什么已不算重要，萧墙真正在意的，是这位秣陵之主的真正用途。

夕阳西下，学府里都是学子们放课归去的声响。萧墙走在碎石路上，跟着人潮去往桑梓苑。他们穿着统一的墨蓝长衫，都是上好的丝质衣服，那是萧墙平生所未见的好料子。人群中格格不入的是他，一袭黑衣细布，倒是惹得不少人围观。毕竟路先生从不独自召见学子，萧墙这还未跨进大门的半个学子，能有幸见他。旁人只会猜测这小子究竟有什么本事。

当然更多的，是在议论揪下沈夫子胡须的他，下一刻该怎么处置。

人群中有个不善言辞的公子哥，侧目瞥了一眼萧墙那思绪万千的脸颊。当后者擦觉到目光时，他又拔出折扇挡住脸颊，清澈的眼睛里也在思索着什么。

等萧墙拐进了院子，他站在那院门口迟疑片刻，本欲进去，这脚下的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开。大抵是因为路上的学子太多，以至于他都没有听见身后出现的那位锦衣少年。

花满溢见他杵着不动，便拍肩喊了句：“喂！”

吓了少年一个激灵，待他转过脸来时，白皙的皮肤伴着英俊的脸颊，两叶剑眉见有颗朱黑色的小痣，不经意瞥去，倒像是一颗点缀在此的朱砂痣。

“哟，这可是个稀客。”花满溢看见这张脸时着实有些震惊，他可没想到能在秣陵学府碰到这许久未见的人。

那人微微一愣，随即轻笑行了个礼，道：“见过满溢哥。”

“阿笨你也来了？”

竹似愚微微一笑，眼睛就好似弯成一缕弧线的月亮，“是……是啊，竹家现在的处境不好，所以父亲才让我到秣陵，算是避避风头。”说到这儿，他又挠了挠脑袋，微笑：“满溢哥你知道我脑子不好使，在长安城呆着也只会给本家添乱。”

竹似愚，竹家的嫡长子。按理说这以后叱咤天下，如今算是掌握了大半个朝廷竹家的继承人。然而因为竹家得位不正，如今的家主便改了规矩，不以嫡庶作为继承标准，而是在家族内部挑选有才之人。竹似愚倒也不是傻子，只是相较于其他后生、前辈而言，确实平庸了些，所以他从小就很清楚，这家督之位，是无论如何都落不到他手里的。

花满溢虽然从小与他熟识，但自从爆发了竹柳党争的事情以后，他俩便断了联络。如今竹家与柳家的关系恶化到了冰点，他出现在这儿，花满溢便担心起萧墙的感受来。

“你站在这儿做什么？”花满溢问道。

“我……我想为竹家做的事儿，向柳公子道歉。”竹似愚说话的时候战战兢兢，或许他心里也很清楚，自家做下的那些事情，单靠言语是说不清楚的。

“傻小子，杀人偿命。柳家那么多口人的性命，你赔得起？”花满溢道。

见他说不出话来，花满溢连忙将他推了出去，“如今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有些事儿……还是不要多嘴得好。”

花满溢知道萧墙的脾气，若是知道这学府内还有竹家人，没准真能做出什么傻事儿来。再说了，如今他们的身份还并不算是秣陵的门生，那得等到三日后的测试之后，才能决定他们的去留。一路走来，花满溢可不想在这阴沟里翻船。

竹似愚也觉得他的话在理，可心里对于萧墙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他便想借着别的机会，自己真真诚诚的道个歉，是打是骂，他也认了。

待他走后，萧墙已经换了身衣裳，刚准备在院里打水，便瞥见归来的花满溢。

“你跑哪儿去了？”

“你跑哪儿去了？”

两人异口同声到，却又相视一笑。萧墙看了一眼他的穿着，想来是刚从食室归来，那下摆微卷，看样子是刚坐过。

二人进了屋关上门，花满溢便迫不及待的张了口：“先生说什么条件了？”

萧墙苦笑到：“说是要让我们以状元、探花的身份过了测试，方能入院。”

听闻此话，花满溢心里一沉。毕竟此番光是大殷的门生便有近百人，更别提还有南唐、朔方、甚至远渡重洋而来的扶桑人。每年秣陵只招五十名门生，也就是说……这其中近九成的人都该滚回来时的地方。

“疯了吧？”花满溢这会儿也不要什么形象了，因为但凡是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这位路先生就是在为难他们。

萧墙没有说话，因为当时路先生除了这个要求以外，还提了另一个要求。而这个要求是给他的，如果说这状元探花是难上加难的麻烦，那之后的问题，才是真正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事儿他还不能告诉花满溢，毕竟就算自己跟他关系再好。但于柳家，他总归是个外人。如今天下虽大，但柳家的仇人却无处不在。当萧墙接受了柳家的姓氏，便从那一刻开始成为了众矢之的。

如今的他虽与柳临江相隔千里，但处境却是一样的艰难。路先生告诉他的话略带深意，萧墙心里很清楚，秣陵也并不是个安全的地方。阴影之中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在这件事情上，身边这位公子哥是帮不上忙的。

“既然他说了，我们若不想被人撵出去，就只能试试。”萧墙道。

“听说不光是武功，连谋略、诗文都要考，你？我倒不是看不起你……你认识那几个字儿，真的合适吗？”花满溢说到这儿的时候，看萧墙的眼神都充满了不信任。

这话说得萧墙心里发毛，这上面要考的东西，他都是狗屁不通的半吊子。要说遇事想些鬼点子，那他还有些办法，可在正规场合应付……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