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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随意的装束却像是溅出灯盘的火星,一颗一颗烧进晏玄的眼睑,激起一阵火辣辣的痛。
不能再想了。他对自己说。
师重云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认真道,“是微臣。”
“不怕殿下取笑,微臣午后误入此地,一直找不着出路。”
他抿嘴一笑,“后来发现这花苑虽然景物凋零,好在仍有可取之处,索性在这里取景画画儿。”
哦……替指挥使背了黑锅。
锦瑟心想。
师重云生来病弱,被家人养得拙笨不敏,他说的怕是实话,可晏玄不信。涔涔的积云堆在心间,他的心沉了又沉,在风里雨里飘摇着,慢慢陷进北方不化的冻土。
忽然就没有追责的力气了,只剩一无所求的萧然。
他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一声,冰凉的目光凝注在师重云身上,似停留又似心无旁骛地越过。师重云谦慎地任他打量,睫毛半垂着发颤,显出几分应时对景的紧张。
晏玄维持着长久的静默,冷风拂过袖袍,牵动衣角翩然地飞舞。
俄而,他将灯笼递还给锦瑟,重新将手掖进袖笼,调开视线,哑着嗓子说,“送师公子出去。”
锦瑟吃了一惊,连带着师重云也从恭谨中愕然地抬起头来。
“殿下!这怎么行——”
他冷冷地抛下最后一句话,“不要跟过来。”
***
徽音坐在地上,蜷着腿,头上盖着被捂热的鹤氅,惘然地注视着地上的草叶。
临走前,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她让姬无难走了霜红苑的偏门。
那是一座枯焦衰敝的院落,水井干涸,竹灯枯瘁,浑然不见昔日的金碧辉煌,晏玄曾经就住在那儿。这也是她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徽音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视线在断裂的命线上驻留。
然而没等她歇息一会儿,又见姬无难折返回来,“娘娘。”
他轻唤,然后端庄地跪坐下来,双颊微微地红了,“想亲一下。”
装什么纯情……
徽音烦得要死,一把扯过鹤氅盖住了头,“滚滚滚!”
之后很久没有声响,只有老槐树嚓嚓地落着枯叶。
风慢慢地徘徊着,飘曳着,夹着落叶打了一个旋,像是湖心的漩涡,让叶片的侧面轻缓地擦过她的手指。
走了吗?
徽音不太想看,打定主意再待一刻钟,约莫差不多了就掀开衣服。
人在的时候她非打即骂,人走了她却又鼻尖酸软,这种感觉很古怪,寂寞牵引着心口一抽一抽地泛疼。
也许是她今夜太软弱了,每到这个时候,总需要一个很深的拥抱来缓解她的不适。
以前兄长会抱她、亲她额头,将她放回枕榻间哄睡。
再后来是不周,他会把他的床榻和外袍让给她,自己披着单衣出去,对着青灯读经。她认床认人,在又冷又硬的木头床上睡不着,就会闷头跑出去,枕在他膝上撒娇。
他给她看书上的字,念道,“灯烛所照,囊萤引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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