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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过是常规区域的通行证,由水钟房某人身上顺来的。女人们生性谨慎,总在怀疑一切又在推翻一切,既然想要就拿去吧。」他自当无奈地翻出卡,罗莎只扫了一眼,便恼怒地瞪着我,原来锁头上根本没磁条,她只得继续埋头苦干。
「你又是怎么被带到这个冷库的?」他斜倚在墙头,悠然点起一支烟,问。
「我哪知道为什么?进来几个兵二话不说架上就往电梯拖,沿路我见到一堵沾满污血的破墙上枪洞累累,显然是个刑场,结果我被继续推着走,就拉到了这里。」
「这却奇怪,假设是想灭口,那拖到处决墙前枪毙就行了,干嘛还要多此一举,多走一道电梯拉来这里呢?恐吓威胁?显然不是。」他自言自语了几句,将烟一掷,抓起边角炉台的橡胶手套,示意我俩戴上,问:「开得怎样?还要多久?要不换小姐来干吧。」
「不必,她别来添乱就谢天谢地了。是啊,究竟将我拖来这一带,到底想干什么?」她白了我俩几眼,伸手一推,大门吱吱嘎嘎地开了,顿时一股异味顺着流动的阴风透了出来。
魂镰制止住我们冒进,一个侧滚翻将进去,开始在屋内摸索起来。毕竟这间停尸间里安置着一具女魔尸身,且又被移到了地底深处,他得设法找到电路开灯查验才是。我与罗莎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前默默等待,见我正在空气中来回嗅着,她开口发问。其实我是在辨别着异味,那确实是迪姐临终前,在鹿血滩深拥时身上散发出来的,她在此地无疑。
「她对我说,起初这股味始终以为是宿敌的体臭,后来才发现是自己的血腥气。我想在那时,她的嗅觉系统已迷乱了,或者说正处在一个升级换代的过程中。」
「那到底是股什么气味?怎么我就闻不到呢?」她抬了抬镜架,打开录製开关,问。
「严格来说,我、天竺菊包括进屋的尤比西奥,都已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类,因此才能嗅出异样。这股味道不腥臭,甚至有些透香,类似腐败花瓣,古代香水製造坊也许能时常闻见吧,但综合在一起就略显刺鼻。它给我的感觉很熟悉,然却记不起曾在哪里闻过。」
正待举例说明,室内亮起一片绿幽幽的光斑,跟着白炽灯跳了几下,整座大屋雪亮一片。尤比西奥正站在远处背着手,在他面前是个水缸,里面隐隐约约泡着发青的尸体。
「你莫不是疯了?一下子把所有灯都打开,就不怕惊动警卫,将咱们一锅端吗?以往你们就是这样入室盗窃的么?」她恼怒地飞奔上前,打算去按开关,当路过水缸往里扫了一眼,冲我摆摆手,道:「你还是留在门前替我们望风为妙,蜜罐的这幅惨状,不看也罢。」
「那我费尽心力下来作什么?」我怎肯听任她摆布,也来到水台前。迪姐的尸身已舒展开来,正盪在深红色药液里一起一伏。我实在无法忍耐,抓住她翘起的手指,紧紧贴在脸上。
「咱们索性将她抬出来。」尤比西奥让我俩退开数尺,自己抓起Dixie的腕子开始奋力往外拽,本以为他会很轻松,到头来上前帮忙,却发现女尸显得异常重,比起她生前起码沉了一倍有馀。就这样,女尸被重新抬到金属台上,它脑袋一下子耷拉下来,与最初见到的坚硬如铁正巧相反,变得软如棉花。魂镰看了数秒,叹道:「电视台姑娘果真是掛了。」
「你之前不还说,她身为全妖,哪能这么容易死去吗?我又是怎么警告你的?千万千万别拿这件事开我玩笑!可你再一次骗了我!」望着她浑身的枪窟窿,我不由潸然泪下,忙抓起边上的塑料布,盖住迪姐赤裸的身躯。身为一个大好美女,死后岂能当作展品供人围观?
「你怎这么傻呢?也许你至死仍在痛恨我的花心滥情。在心底吶喊,Besson,我要给你留下终生噩梦,让你永远忘不了今天这一幕,这就死给你看好了!」
「拜託,蜜罐不是情竇初开的女孩,她才不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来。」罗莎用肘子推了把魂镰,怨道:「你是个死人哪,我都说了别让她进屋,你干嘛不将她拖开?看看现在。」
「人类维持身体机能靠的是器官运作,而女妖却不同,她们的生命之源是体液,以及各种畸形肿瘤挤压下排出的气。」尤比西奥走上前,又从怀里取出支录音笔般的东西,凑近迪姐心窝前按下快门,照亮了左乳下一道窄细的U型疮口。他伸手将它撑开,说:「看,心脏以及其他脏体都已萎缩,成了可有可无的摆设,在猝死前一刻,肉身高度纤维化,它们被挤碎为齏粉。那就是我所说的,心死,女妖已经与这个世界彻底告别了。」
「好了,我们自己看的见,不必你来说明。」罗莎让他别挡住镜头,开始频繁拍起照来。
「原来这才是必须将她击毙的原因,我明白了。」魂镰依旧保持着风度翩翩,识趣地退到一旁,找来内窥镜管线握在掌心,只待她完毕,将金属丝刺入枪眼里,几番捣鼓后慢慢抽出,一些碧蓝的未知膏浆被带了出来。他伸手沾了几滴在指尖摩挲,要我们凑近细观。在那晶莹的露珠间,混杂着许多白色粉末般的颗粒,不知所谓何物。
「夜航水母,或叫巨丽冠戴母,一种活动在海底火山礁的浮游生物,难怪我们安插在世界之子里的深蓝不知新型子弹的具体名称。」尤比西奥替这些药液拍下几张照,自我揣摩道:「从產生构思到设计,再到具体研发需要一个过程,那不是短时间能办到的。再急着赶工,也需时一个月。看来紫眼狐狸跑来你们兰开斯特踢馆前,已开始秘密联络起多方势力。我们只是她其中一个选项,那么所谓的重磅炸弹,多半就是与此有关。」
「什么意思啊?你别顾着自我陶醉,看出些什么倒是说啊。」罗莎颇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叫道:「你这人怎么说话那么费劲?咱们继续像这样待着,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在我们生活中,总会有一种人,他们不顾自己身家性命,甚至不惜妻儿老小,也要坚决将某些黑幕捅到社会上去,那就是天然的正义感。而我觉得,罗莎,你就是这种人。」啟料魂镰话锋一转,抚着她的肩头,笑了:「你远比这副娇柔体态坚强得多,不论受到多少打压,哪怕亲友被枪杀,只会激起暴怒,将会一拼到底,决不妥协,是不是?其实我在最初见到你时,就觉得你比起Dixie更专业,也更坚定。你就是为新闻播报而生,也将为它而死。」
「干什么?怎么忽然想起提我?咱俩好像一点都不孰。」罗莎嘴上这么说,心里美滋滋。
「Dixie有股忧柔气质,往往在面对突发事件时会显得手足无措,一旦被人捏住把柄,或爱人收到死亡胁迫时,就容易接受妥协。所以,严格来说她并不太适合干新闻工作。而你就不同了,你其实也是一个亡命之徒!不,一个顽固透顶的女人!」
「你不明白这个行业,播报通常分为两类,一类是传统的新闻追踪,还有一类是杂谈娱乐美食播报。因为社会压力越来越大,人们都喜爱看这些节目放松心情,所以新闻实际收视率并不乐观。观眾干嘛要付费看我们呢?他完全可以选择更大型的电视网。」
「如果我告诉你,你被带来这里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叫你管住自己这张嘴,替他们保密,你信吗?所有血淋淋的场面,都是故意安排给你看的,因此也不会有人前来实施抓捕。」
魂镰的一番话,顿时将我打懵在当场,虽说罗莎的待遇很不寻常,但这么做是为了叫她闭嘴,不论怎么看都不可思议。不过有线台的当家花旦见多识广,又极度敏锐,她似乎懂了。
「这次行动牵涉进那么多人,就连世界之子和门徒的佣兵都无法做到完全保密,又何况是那些唯利是图的黑帮人员呢?这件事多半会在不久后遭到外泄。到那时你会收到台里夜行的线报,秘密追查整个事件始末。以你硬骨头的作风,无人能够收买,故而出具的报告,将会震动朝野。因此风险评估下来,他们打算让你看得更多,甚至是参加进这场盛宴的最高潮部分。只有当你明白底细,才会彻底熄了念头,从而替他们隐瞒事实真相。」尤比西奥指了指我,点起一支烟,道:「她们里的那个胖子,就是例子,原本是疯狂的电台播客,结果当目睹最残酷的一面后,便将整个吕库古阴宅的秘密埋葬在心里,永远不会对人提起。」
「你想说,某些事保持沉默比揭露真相更好。一旦公开将会带来无穷的混乱与麻烦,所支付的成本恐难以计数,是吗?我偏不信这个邪。不过这样也好,这对我来说是个机会。」
「有些事是碰不得的,一旦陷入其中,将变得比恶鬼缠身还麻烦。罗莎,你的好友蜜罐,当初就是在别人心血来潮时被捲入游戏的,她的下场现在你也见到了。你可能不明白,但没关係,经歷一次你便全懂了。我想他们的用意正是为此。」他摇摇头不再继续,重新将话题移回女尸身上,道:「我起初也觉得是演戏,当亲眼见证才知是真的。小姐,我没有想过要骗你,那是在别人伤口上撒盐的恶劣行径。电视台姑娘的体液被凝固并白胶化,所以死了。」
夜航水母是一种自身会发出璀璨光芒的深海生物,它的神经元遍布表皮,可以说每一寸都是大脑。因此其皮下细胞异常活跃,它们会不断复製,哪怕将它切成碎片,也依旧活着。可巨丽母又有什么特殊性呢?那就是这些起到关键作用的细胞,它们被破坏时会產生出无尽的稠厚膏浆,如果被吞下,那么会像石块般坚硬无法消化,因此此物几乎没有天敌。
而佣兵所採用的新型子弹,正是提取了巨丽母的皮下腺素,将它们射入女妖体内,便将流动体液瞬间凝固起来,那样也等于切断了她的生命,这就是Dixie死状如此奇怪的原因。
「我不是来听尸检报告的!我想知道的是,要如何令她重新睁开双目,爬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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