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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妇人（第1页）

秋收之后的田里不是寂寞的，相反，时时刻刻都有一群妇人孩子在田间拾穗。年年都这样，在稻谷收割完后，都会有一些稻穗遗落在田间，这时就会有人提着篮子去捡拾这些。一波又一波，直到所有的稻穗被捡拾干净，稻穗被拾干净之后，剩下的那些谷粒则会由各家的鸡或者野鸟啄食赶净。

这对于家里的鸡与迁徙的鸟来说，这无疑是一场盛大的喜宴。不过今年，这场宴席估计不能正常举行了。一是大部分的田地是颗粒无收的状态，其二就是今年的拾穗大军不仅拾稻穗，那些掉落在田间的一粒粒谷粒，他们都会捡拾干净。

不要瞧不上这些小小的谷粒，认真的捡拾一天下来，也能凑出一碗粮下来，在这特殊的年份里，一碗粮对于困苦家庭还是弥足珍贵的。只不过下过雨的田间，那些落在地上的谷粒已经嵌在泥土里，必须得小心翼翼的抠出来，平常人做半个时辰都会被累的直不起腰，指甲生疼。

今年秋天，虽然收成令人心寒，但是小小的兰溪村却有不少的喜事。

这天顾亮在家和妹妹一起制作箭杆，将阴干了大半年的箭竹用炭火烤软，然后再慢慢调整矫直，从而达到笔直。顾亮这边正弄着，却看见顾老太喜匆匆的跑进家门，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顾老太不仅自己翻找东西，还将陈氏与李氏也叫到跟前一起帮忙。顾老太翻出的是一块大红布，三人对着红布是既比划又谈论，似乎在准备一个大工程。

顾老太这么忙不为别的，而是他们家的一个族爷爷要准备结婚了。这个族爷爷虽然在顾家辈分高，但是年龄却只有三十多，是顾老汉三叔的遗腹子。一出生没了爹，还未长大又没了娘，好在家里还有几亩地，靠着其他几个本家的接济也平安长大了。

不过他孤身一人，既没有父母帮衬，又没有亲兄弟充门面，仅靠着几亩薄田过日子，这样的条件在村里，是个正常的姑娘都不愿意嫁过来。在村里，人丁兴旺也是女方看的条件之一，几个大汉往家门口一站，别说没人敢欺负你们，就算是闹过矛盾的路过你家也会点头哈腰一下。所以这种情形下，女方一听是个独门独户的，便会直接拒绝，这位族爷爷便这样孤寡了的大半生。

关于这次成了的原因，顾亮也偷偷问过了顾老太。据顾老太所说，‘嫁’过来的是一位北方来的妇人，年龄不到三十岁。家乡发了大水，丈夫与儿子全都给淹死了，她跟着公公婆婆一路逃荒到了他们这里，公公婆婆嫌她晦气克夫，便将她以一石米的价格卖给了这位族爷爷。

顾亮听后心想这哪里是结婚，这不明显是买卖妇女吗。不过在这个时代，他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朝好的地方想。既然这位女子在公婆那里是个祸害，现在脱离了公婆至少对她来说也是件好事。

虽然自己那位族爷爷家境一般，但他品性是不错的，为人勤勉，她嫁过来后，便无需再承受那流离失所之苦。

这位族爷爷也算是顾老太看着长大的，小的时候顾老太还接济过他，所以顾老太对他也是蛮上心。之前顾老太还给他说过几次亲，但是都被女方回绝了，这次好不容易看到他有了媳妇，顾老太也是打心眼的为他高兴。这不，原本之前给三叔结婚准备的几匹红布，顾老太也裁了一大片下来，准备给新娘子做喜服。

这位族爷爷既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姊妹，所以婚礼并不用走那些过场，意思意思一下就行。村里结婚规矩本来就少，该省的都省了之后，也没什么可准备的，新娘连盖头都不用，穿个红褂子在亲戚前露个面就行。不过其他的都省了，结婚那天晚上的一顿酒可省不了，中国人嘛，办事没有饭吃怎么能行呢！

日子就定在了三天后的八月十五，正是元宵佳节的日子。这位族爷爷好不容易找到个媳妇，不能亏待了人家，所以顾亮家、大宝家，以及其他的几个顾姓本家都提前送去了贺礼，为的就是那天的婚宴看上去不会太寒酸。

顾老太除了那块红布做的褂子外，还从家里提了一块腊肉过去，差不多有四斤多，现在整个兰溪村，也就他家有这个实力能送这么大的一份贺礼了。

隔壁的大宝奶奶看到顾老太提了这么大一块腊肉，眼睛都看直了，笑着责怪顾老太出手太大方，让她准备送的粉条都拿不出手了。

而顾老太则是笑着对大宝奶奶说她送粉条送的对，粉条正好用来炖腊肉，味道那叫一个鲜。

两个老妇人就这样边走边打趣对方，带着顾亮及家中的一溜小辈向那位族爷爷家走去。

这位族爷爷家并不在顾亮家附近，反而离他们家有三四百米远，据说是这位族爷爷长大之后为了更好的照料田地，便在这边建了房子。

顾亮一行人到了这位族爷爷门口时，另一位本家嬢嬢正好从三爷爷家出来，看到顾老太的到来，便和顾老太唠了几句。这位嬢嬢人也是不错的，明天才办酒接客，今天一大早便跑过来帮忙准备了。此时已经快到了午饭时间，她正准备回家给自己的孩子做饭。

她走之前，还特地提醒了一下顾老太与大宝奶奶，说新媳妇估计是因为被公婆卖掉，心情不太好，所以见人不太爱说话，让她们多担待一点。顾老太听后则是连忙夸赞这位嬢嬢心善，上来就帮新媳妇说话。

顾老太等人一进屋，就瞧见一位妇人正静默地倚在窗台边，眼神淡漠地望向窗外。

顾老太见此情景，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刚刚那位嬢嬢说过的话，她误以为对方还沉浸在旧日的悲伤中，于是赶忙上前，轻声细语地与她搭讪起来。

只见那夫人缓缓转过头来，细细的打量了他们一番，她的目光在打量大宝他们一家时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不过在打量顾亮他们一家时，眼神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喜欢的东西一样。

这位妇人盯了顾亮一家许久，盯的顾亮有些发毛，顾亮眼神扫过自己家人后，并没有觉得自家和大宝一家有什么分别，不懂她为什么瞧他们这么久。在乡下，因为一天天要干各种活路，他们一家平时也都穿着村里人都在穿的青绿色麻衣，也会在胳膊膝盖处打上补丁，只有出门才会穿着好一点的衣服。硬要说说不同的话，则是他们家的女人都会戴着银钗，而村里人大多数会用红绳或布条绑着头发。

女人瞧了半晌后，终于接起顾老太与大宝奶奶的话来。令顾亮有些奇怪的是，这位妇人似乎并不像刚走的那位娘娘说的那样不爱说话，反而十分健谈。特别是对顾老太，那是问一句答三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