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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太夫人身着宫裙,长发挽在脑后。一枚金簪穿过发髻,簪首是金铸的卧虎。虎目闪烁红光,镶嵌的宝石浸染血色,堪称稀世之宝。
她起身离开屏风,命侍婢重置席位。
侍人动作迅速,三张木桌很快摆好。婢女鱼贯送上热汤、糕点,以及装在小罐中的酱,有甜有咸,都出自南殿厨的手艺。
一切准备妥当,不过眨眼时间。
侍人躬身退出殿外,婢女慢行一步,带走了托盘和食盒。
三人重新入席,国太夫人拍了拍手,乐人起身再拜,旋即席地而坐,演奏出一曲轻快的乐音。
“方才来时,我遇见缪内史。”林珩端起茶盏,隔着氤氲的热气看向楚煜,微笑说道,“越君祝大母寿,数年如一日。拳拳心意,少有出其右者,寡人自叹弗如。”
“煜在国内时,父君常念姑大母。”楚煜浅笑言道。
国太夫人环顾两人,心中若有所思,口中却无一言。
她端起杯盏饮下一口,又吃下半块蜜饼,随后放下银筷,开口询问林珩:“我听人禀报,齐公子弦入晋,欲同晋为盟?”
“确有此事。”林珩点点头,没有丝毫隐瞒之意,“公子弦名为使,实则仓惶出逃。口称求娶晋室女,不过是寻求庇护罢了。”
他对公子弦观感不佳。
锦绣在外,败絮于内。
空有满腹算计,人却不知深浅。身为嫡子又有实封,却连封地赋税都落于他人之手,能力可见一斑。
“竟是如此。”国太夫人不免皱眉。
想起宫门前的一幕,楚煜微垂下眼帘,杯盏递至唇边,遮去嘴角的一丝讽意。
沉思片刻,国太夫人挥退乐人,令关闭殿门。其后问道:“君侯如何想,留他还是不留?”
“不留。”没有片刻犹豫,林珩的回答直截了当。
“逐走恐是不妥。”国太夫人出言提醒。
“大母,我不会莽撞行事。”林珩莞尔一笑,告知国太夫人不必担忧,但对做出的决定不会更改,“我今日见公子弦,知其谋算,断不能留他在晋。”
“他有何谋算?”国太夫人询问道。
楚煜也被林珩所言吸引,放下杯盏看了过来。
“公子弦持国书求娶晋室女,口称赠两城以结婚盟。然国书内容含糊其辞,没有国印,仅有一枚齐侯私印,不仅失礼,背后更大有问题。其所言两城,一为长平,一为历。”话说到这里,林珩转头看向楚煜,询问道,“公子或许知道?”
“长平城近齐都,我知不多。历城实乃四战之地,齐楚屡次交锋,现为楚公子项所踞。”楚煜想了想,道出他知晓的实情。
“不错。”林珩语调平缓,慢条斯理,听不出半点怒气。熟悉他的人却能听出字里行间隐藏的杀机,“国书闪烁其词,无国印,实则毫无诚意。历城非他掌控,长平城的赋税也不在他手,不过是空有承诺,意图诬言以蔽,拖晋入泥潭,行借刀杀人之策。”
两座城池相赠,乍一听诱人无比。
假若林珩被贪婪蒙蔽双眼,晋国注定被拖入浑水,陷入无底的泥潭。公子弦则能渔翁得利,甚至能左右逢源,叛齐或是叛晋皆有路可走。
甚者,他还可以投楚。
从他之前的谋划来看,非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真正送出两城,投楚自然是下下之选。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长平城近齐都,晋军不能入,赋税掌于公子弼,赠城不过妄言。历城被楚踞,齐人定想夺回,晋贸然插手必遭两国夹击,分明是得不偿失。”
林珩分析之后,认为此计处处漏洞,却也极为毒辣。
遇到贪婪之人,纵然窥破隐患,也难免会怀抱侥幸落入泥潭。
听完他的话,国太夫人紧锁眉心,对公子弦心生厌恶。但她依旧冷静,沉吟片刻道:“君侯不急着送走他,想是另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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