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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卡日记（第2页）

阴面山上，白天太阳照射，夜间寒气袭人，还是白雪斑驳，如秃头。

北面，阿瓦基里阿大坂的峰巅上积雪也未消尽。

山谷里忽然刮起一阵旋风，风柱有一两百米高。在屋里，可听见呼呼风声。

天上有乌鸦飞舞，有的追逐，交尾。

昨夜，炊事班房内飞进一对燕子，我们很珍爱它们。想起１９７７年各班都抓到几只小鸟，关在屋里。还想起各班在罐头盒里放上萝卜，萝卜上栽上蒜苗。

不知哪里来的一只母猫叫春，已两月左右了，凄厉烦人。

一只瘸腿马立在连部窗后。它已经无以前的活泼劲了，周身是泥。

上周我上数学课，今天上物理。昨晚在卫生室聊了很久。

这里是“上层建筑”。杨医生学英语，他劝我写作，当作家。

他爱说一句：“唉，急死人了。”

４月１３日　星期五　晴　晨记

昨夜站五点至六点的哨，见南面天空浓云密布。月亮升起来，接近云阵时，临近它的地方有五彩的光环。

今早出去，看见几块较洼的地方枯草返青。仔细看时，发现青草的幼芽。

４月１４日　星期六　午记

昨天下午到牧民家去。这家所选的地点以往未居住过人和羊，没有多大膻气。一个塔吉克族小巴郎和一个塔吉克族姑娘迎在门口。进毡房在毡毯上坐。毡房里简陋而清洁，中央有一馕坑，里面烧牛羊粪。靠一边放着被褥，另一边有一个木栅栏，里面放食品。在一个角落里，一根毛绳上系着几只出生不久的羊羔。几分钟后牧羊的夫妇回来了。此时太阳正落山，他俩赶二百多只羊，小羊羔一律在毡房外用毛绳拴住。大羊团集而卧。其中一些小羊为了断奶，鼻尖上拴了约十厘米长的竹签（小羊去吃奶，竹签正好扎在母羊的奶头上，母羊便疼得躲开了），看起来可笑，但显示了塔吉克族人的智慧。牧羊人以汉族的礼节欢迎我们———和我们握手。可他们一家在这一刻为拦羊忙得不亦乐乎，我们即离去。

今天有小车从山下边上来。上午，全连有一半人看连队的四只小狗被老母狗领着远游。大家一边看，一边议论，足足有一个半钟头。

中午薛富川来电话。

打完电话记笔记。

４月１５日　星期日　阴

昨天傍晚，天忽然阴暗起来，高空中云雾密布。北边的阿瓦基里阿冰峰和塔木泰克冰峰的峰巅被云雾罩住了。云雾恰似一面巨大的屏障。低空的云气显得沉闷，虽冷风起，却使人感到清爽。

夜里天空完全暗了，不像往日似的月光皎洁，整个看去如一巨大的毡块，压得地低沉沉的。一会，一阵疾风吹过去，比冬天稍软一点的雪花飘下来了，刹那间地上像结了一层银霜。

天黑定时，《瑶山春》第二部、《走在战争的前面》无心思去看，早早地看报，和塔县上来的司机闲聊。黎明前站了一班哨，看东方，不似往日那样鲜明。上午，从九连下来小车、大车共三辆，新来的连长到。连里的两只小狗丢失。夜里放《战上海》《豹子湾的战斗》，又无心去看，就此记日记。

４月１７日　星期二　晴

昨天下午备课。夜里站哨，夜空大晴，月色皎洁，如雪似霜。

今天早晨出去，见地上草的幼芽已一寸来高。天气晴朗，分外暖和。天空蔚蓝，无一丝云彩，似无风的平静的大海。在我的故乡，二十多个春秋里，从未见过这样干净、无云的蔚蓝的天空。

看东方，山谷里仿佛有淡的薄雾。阳光泼洒下来，给这薄雾增加了色彩，像从天空中撒下金和银的粉末。

明铁盖冰河解冻了，河开了。有的地方尚未解冻，形成冰桥。已经解冻的地方，塔吉克族姑娘开始去那里汲水。

我仔细看那冰的断层，足有一米半厚。由于是一层层冻起来的，其色调不一致。有的深蓝，有的浅蓝，有的淡绿，有的透明，有的如玉。冰层下方，有滴水形成的冰凌，冰融仍顺着它向下流。我趴在冰岸上，探下身去摘那冰凌。冰凌一到手上就开始融化，使手发凉。我就用冰块贴在我的脸颊、额上，顿时感到凉丝丝的，头脑顿时清醒。

看那冰层，凸出的地方，阳光的斑点在上面闪闪烁烁，美妙而神秘。

探身瞧河床，黑的细沙被流水搅动。水面平静的地方，如浅灰色的绸缎；水流湍急的地方，在阳光的照射下，有如撒了一涧的碎银。

渐渐地，我感到身下发凉。起身看，趴过的地方冰有点化了，我衣服也有些湿了。我即转身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