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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 罪孽与救赎（第2页）

想起了董琳的问题，临死前最想见到的人是谁？

在寒冷的此刻，如果危险马上就来临，希望是谁立刻出现在眼前呢？钟艺柠有意地想到索翰林，生命的尽头，会想和他再聊聊天吧，从无意义的耍嘴皮到人生哲理。

为什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似乎都快要听见回音了，钟艺柠摇摇头，打消这些无聊的猜想，她在这里真是越来越无聊了。返身回到帐篷，继续观察士兵们的体征，然后研究医队长给她的疫情报告。

直到九点多，才有人送来饭，钟艺柠和医队长坐在火堆旁边开吃。非常简单的餐，少尉特意让人给她们拿来些军队的饼干，以备饥饿时填饱肚子。

“钟艺柠，如果我告诉你，就在你脚下的这块地方，曾经有恐怖分子拿刀活生生杀死过我们的医生，你怕不怕？”医队长问道。

“如果我说不怕，你信吗？”钟艺柠面无惧色，她甚至想刀尖刺入自己身体的一刻，是不是就可以解脱这痛苦的人生了。对于长期饱受精神折磨的人来说，实在想象不到肉体上的疼能有多不能忍受。

医队长将信将疑的目光，似乎觉得有趣。

“如果抛开所有牵连的外在因素，其实我个人对活着这件事毫无兴趣。”钟艺柠平静地说道，望着眼前的火堆，回想起十年前的火光。

“和男朋友吵架了？还是跟家人赌气？”医队长发问，她根据以往的经验推断，“我知道很多年轻的医生，都是因为逃避现实到这里来的。”

钟艺柠点点头：“差不多，不过我是因为觉得自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在这种荒郊野岭，面对医队长，有了想倾吐烦恼的念头，“十二岁时我无意引起了工厂的爆炸，造成了几十个家庭支离破碎，我父亲也为了保护我而跳楼了。”一口气说出来的感觉不错。

医队长停下吃饭的动作看着她，确定她不是开玩笑。

“妈妈生我难产去世，我后来和叔叔、爷爷长大。”

一段时间，医队长都没有说话，表情有些深沉，正在消化刚得知的事情。之后，她才说：“一个人一段故事，我们永远无法通过一个人的表面去看她究竟经历过什么。”不予评论什么。

也许是医队长经历过什么，或者听过很多的故事，所以不会轻易表现出接连惊讶的发问。她的反应让钟艺柠感到舒服，就像是第一次和林瑜说出这些事的感觉。

“安慰的话应该有其他人对你讲过，我只想说，在这里我见过数不尽生命的逝去，战争或者疾病，多数人临走前的眼中都是不甘。”医队长耐心地讲起见闻，“最后一刻他们对生命的渴望令我震撼，我觉得人应当对生命怀敬重之心，无论是体面的活着，还是苟且的偷生，都不要放弃。”

钟艺柠沉思，医队长的话戳在心底。

“如果你觉得背负了人命所以不配活着，可以换种角度想，十年连本带利几百条人命，你作为医生每救一人，就可以抵消一部分歉疚，直至全部还清。”医队长条理清晰。

“在这里，你正在救赎生命，你的伟大可以与过错在一定程度上相抵。”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钟艺柠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豁然开朗。

它是罪孽，也是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