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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彬狂笑道:“你现在不过是一条丧家犬,求饶?如果当初你跪在我面前求饶,也许我今天会放过你,可是现在晚了!”
小宝惊惧交加,“你到底……想干什么……”
“嘿嘿,问得好……”他又一挥手,“把东西拿来。”
旁边一个瘦小的老叟从随身的箱子里掏出一个绒面锦盒,并缓缓打开。锦盒里乍闪一片冰冷的银光,小宝一看,锦盒里躺着密密麻麻的针,根根都有食指长,比绣花针还要细上一圈儿,尖细锋利,看上去阴森恐怖,小宝只觉得头皮发麻,喉咙里堵着恐惧的呜咽。
“这么一小盒东西,花了我六百两白银,如何?对得起金少爷的身价吧?这套针叫做万骨寒,针身以陨铁打造,造好后浸泡在寒毒里,再封入冰窖,时间越久则毒性越强,可惜我急着用,这套封了不到两年,效果可能不够好,但也够你受的了。一会儿,寒针就要插到你全身各处关节中,寒毒会留在你体内,以后每每雨季和冬季,你浑身的关节就会如万蚁啃噬般的痛,痛得你死去活来,痛得你恨不能从未出生!这寒针不致命,而且拔出来也只在表皮留下细细的针眼儿,一两天就消失,但却会让你痛苦一辈子,随着寒毒一遍遍地侵蚀,几年后你会慢慢变成残废、瘫子,不过我想你挺不到那个时候,早就自我了断了!”齐彬阴毒地大笑起来。
小宝受不住地大叫,“不要!不要——”
“哈哈哈哈哈,我报仇的时刻终于到了!终于到了!”齐彬歹毒地看着不断挣扎喊叫的小宝,他冲那老叟使了个眼色,老叟小心翼翼地捏起一根寒针,向小宝走去。
“齐彬!你这个畜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啊啊——”凄厉的尖叫瞬时响彻整个地牢,一根寒针插进了小宝的左肩关节,尖刺的疼痛钉进了骨髓,疼得他全身抽搐,寒意从肩窝处蔓延开来,很快他就觉得浑身如置冰窟,那种痛如利刃凌迟般尖锐,小宝从未受过这样的苦,顿时涕泪横流。连让他喘口气的间隙都没有,右肩处也加注了同样的痛楚,小宝痛得几近昏厥。
齐彬狂妄的笑声时而远在天边,时而近在耳畔。身体所能承受的痛苦仿佛没有极限一般,他不明白为什么都这么疼了,他还不快点昏过去,时间的流逝对他来说异常地漫长,他喉咙沙哑,眼前模糊,他就要不行了,他宁愿现在谁能一刀了解了他。他因为什么变成这样?他爹娘固然是种因得因,可如果不是怀恩……如果不是宗政怀恩……他也许不用受这样的罪,不用忍受心身的双重煎熬,这如炼狱般的分分秒秒,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犯了什么罪才需要经历这些呢?
谁来救救我,爹,娘,好疼啊,小宝好疼啊。苏胤?你不是说很快回来吗?怎么不回来?招财进宝,不是说一定会来救我吗?怎么还不来?我快要疼死了,你们怎么还不来?谁能来救救我?或者,谁能来一刀杀了我?
怀恩,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这场酷刑不知道经历了多久,他几次昏迷,都被强行弄醒,在最后一次昏迷时,他听到齐彬得意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三日后你们连同富润商会一干人犯,要被押解上都城蔺安,由皇上亲自问斩,以警天下。北上之路,何止千里,介时天寒地冻,痛入骨髓,还不是今日施针之痛可以比的,金小宝,你好好享受吧。”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此生……此夜……明月……明年?
满是泥污的手举到头顶,恰巧能握住从透风口处漏进来的一缕月光,真是皎洁无暇,静影沉璧,今日是中秋月圆之夜,他却只能透过这一方小口窥视明月,外面该是怎样的景象呢,往年都是怎样的景象呢?往年的这时候,金家要多热闹有多热闹,从早起就要开仓济粮,来领粮食的人能排出三里地,整个金府张灯结彩、焕然一新,满院飘着桂花香,到了晚上宴八方宾客,上门送礼的人能踏破了门栏。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年的中秋,他会躺在死静的囚室里,对着月光试着活动好不容易有知觉的手指。
指腕关节的针口,果然如齐彬所说,经过两天后,几乎看不出来了,可是浑身七十八处关节,没有一处不冷,如今已是中秋,天气虽还不冷,但囚室有些潮湿,疼痛退散后,依然难受地让他两天都无法入睡,骨缝里往外冒着寒气,想要站起来双膝就打颤,就算只是坐着也觉得髋胯无法支力,他觉得自已现在已经像个废人了。
他爹娘就躺在他身边,俩人几日没合眼,眼泪几乎没停过,看得他极为揪心。
他觉得自已的身体已经很疲倦了,但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想着明天就要离开这里,走向未知的命运,他已经感觉不到害怕。
他看着自已的手,脏兮兮的,指缝中都是血渍和泥污……回想起来,手上的针是最疼的,十指连心啊,他记得有个人表现得很喜欢这双手,经常拿着把玩儿,一会儿掐一下,一会儿咬一口,然后抬起下巴眨着黑亮的眼睛笑着说这是猪蹄……小宝把手盖在了眼睛上,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一直滑落到身下的干草堆,没入其中,就没了踪影。
从关押处到苏州外城门,小宝走了这一生最长的一段路。其实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有时是坐着奢华的马车,有时是骑着千里良驹,无论哪次,莫不是前呼后拥神气活现,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坐在囚车里,重刑加身,押赴都城问斩。
苏州城的百姓,但凡长眼睛的,就没有不认识他的,索性他平素没有大奸大恶,只有指指点点嘲讽揶揄,但开始路过商街时就不同了,金家生意做得过大,把其他家挤兑得苟延残喘,逮到这种落井下石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一时从囚车外飞进不少东西,负责押解他们的官兵喝止了几次,见并不伤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那赤裸裸的羞辱,让他们三人连眼睛都不敢睁开,打在身上的任何东西,都如同千斤的重锤一般,疼痛难当。
因为围观的人太多,行驶速度异常缓慢,等出了城,天已经黑了。寒毒的毒性随着天气变化隐隐有发作之势,小宝一想到齐彬说的发作起来要比施针时还要疼,就怕得恨不得一头撞死,蜷缩在囚车里紧紧抱着身子,他睁着眼睛数着时间流逝,等待太阳出来。
变故在第二日正午时出现。
一行人正在树下休息,清鸣的剑鞘分离之音划破了沉闷的空气,十数条黑影铺天盖地地袭来,小宝一打眼就看见了他熟悉的身形。
招财进宝!虽然两人都蒙着面,可是那体型、那身法,他绝对不会认错。
黑衣人和押解的官兵缠斗在一起,官兵很快被打得七零八落。
小宝的囚车突然一阵剧烈地晃动,接着是炸裂的巨响,眨眼间,囚车的木条已经在他周身分崩离析,却没有半片伤到他,一只有力的手臂一把环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腾空带了起来,小宝猛然回头,对上了一双眼睛,同样是一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睛,内眼角向下而眼尾上挑,眉形锐利修长,卷翘的羽睫在微微眯着的狭长双眸下打下一小片阴影,总是带着些贵公子似的傲慢和潇洒的眼里此时全是浓烈的怒火。
小宝失声道:“苏胤!”
砰!内室一声巨响,一个修长的身形不受控制地飞了出来,将脆弱的木门撞个稀碎,人也倒在了一片残垣中。那人低吟了一声,从地上爬起,复又跪倒在地,沉声道:“属下办事不利,罪该万死。”
“你是该死!”从内室传来一声怒吼,声音震得人心肺都在颤动。
只听另一个声音急道,“请少主赎罪,属下已经派人追踪,不日定会有他的消息。”
“安排好的事都能让你们办砸了,在手里的人都能弄丢了!你们还能干什么?没用的废物!”
“少主,请给属下三日,属下必将金小宝找出来!”
说话之人被一脚踹倒在地,一条白影闪出了内室。
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用再多的赞美之词形容此人的容貌也绝不为过,只是此时他脸上狰狞的表情实在让人望而却步。
怀恩一把拽起右影,“废话少说,我要亲自去找他,你去调派人马。”说完往门口大步走去。
脚还未踏出大门,一道低哑的声音轻易阻了他的脚步,“怀恩,你才回来几天,就开始拆房子了?”???
怀恩顿住脚步,“我要出门,没空解释。”
“你做事又几时解释过?可你不解释,就当爹不知道吗?”为首之人,与怀恩一样一身白衣,容貌清逸俊朗,气质甚为出众,他负手而立,隐有居高临下的迫人气势,他眼神锐利冰冷,眼底却似有浓得化不开的哀愁,此人便是当年的二皇子,如今的统教教主宗政予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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