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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芦心里其实有谱,张氏一开口,她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按照现在这样家庭作坊式的生产,产能肯定提不上来,所以她想到了工厂中的流水作业,一人负责产线上的一小块,洗葛根的专门洗葛根,削皮的专门削皮,力气大的汉子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上山去把野葛采摘回来,还要把新野葛栽种下去,另一部分专门负责磨浆。张氏听得眼睛晶晶亮,拍手直呼办法好。“每个人手头上的活儿做熟了就快了,而且男人的力气大,就适合做些需要力气的,女人的心细,削皮清洗都适合。”而且磨浆这个环节,可以让他们把葛根带回去磨浆,多台石磨一起开工,速度就快多了。绿芦笑着点头,“明日我清早就要上山一趟,等村长带着人过来,就麻烦桂婶你安排大家分工合作。”和张氏说完话,绿芦又和桂叔强调了一遍,“您的伤都没好呢,就帮着看着大伙,别让一些人偷懒就行。”桂叔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没办法,他身上的伤确实没好彻底,再加重下去又要给绿芦拖后腿了。这么关键的时候,他只恨自己掉链子。从桂家出来,绿芦瞧着天色还早,一点时间不敢耽搁,直接去了村外的佃租田。太阳光刺眼,她拿手挡着强光,在一大片的作物之中看着,终于远远地瞧见了自己想找的人。“三伢子大哥!”碧绿的麦田上空飘荡着绿芦清脆的呼唤声,三伢子正在地里忙着,听到声音抬眼一瞧,赶忙挥手表示自己听到了,弯腰洗了手,三两步窜上田埂,跑了过来。“咋的,镇上的事情还顺利不?”三伢子拿挂在肩头的麻布汗巾擦了擦脸,咧嘴问道。绿芦把事情简单又说了一遍,果然三伢子的反应和桂叔差不多,都觉得她被坑了,义愤填膺卷袖子要帮她上门讨公道。“放心,我心里有数的,”绿芦表情轻松,“你这里的事情忙完了不?如果好了我们叫上水生木生他们,去烧砖!”没到秋收,三伢子这地里的活儿也不差这半日,听到能烧砖了,立刻撂了手中的肥桶和绿芦一起去找了水生木生,四人沿着小路上了山。上山的路上,绿芦把自己接下来一个月的工作安排说了一下,“到时候就麻烦三位大哥带着路去挖葛根,记得一定要重新栽种一些下去。”明日她虽然会跟着大部队上山,但是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就没有和他们一起。“这个知道,不能斩草除根,不然后面长不出新的来,咱就断货了。”水生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完成任务。“对,咱们要用可持续发展的目光看问题。”绿芦总结。“可持续发展?”木生和三伢子对视一眼,这可是他们从来没有听过的概念,虽然陌生,但是也不用解释,他们都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浅显又直白,但是意思就是到位。“你别说,咱绿芦妹子要是男儿身,说不得能去考个科举当个官什么的,”木生在绿芦身后,悄咪咪地笔出一个大拇指。“到时候就跟村长说的那句话一样,什么她一人升天,我们当鸡鸭的也跟着升天……”“去。”三伢子黑了脸,就知道木生这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要升天你自己升天去。”“不是,你咋咒我呢。”“不是你自己咒你自己么?”一路上拌着嘴,不知觉就到了晾晒砖坯的空地上,绿芦四下检查了砖坯,确认之前受潮的几块经过一天的晾晒彻底干燥定型了,招呼三个年轻汉子开始垒砖窑了。先不着急干活,绿芦用树杈在地上的黄土上画了砖窑的大致构造,有预留进砖的门,有通风窗,顶上还有一个烟囱。“这不就是和房子差不多?”丁木生平日里和自家老爹没少出工帮着人家修建房子,所以对于房子的构造很熟悉。“算是一个简易的小房子。”绿芦点头应道。“我知道了,”丁木生稍稍一想,拿了根树枝在绿芦画出来的平面图上圈了几处,“房顶、窗梁和门梁需要一些木头。”绿芦示意了一下这个砖窑的占地大小,丁木生就带着工具出发去砍树了,张水生和三伢子帮着绿芦,又挖了一些黄黏土拌了水,将一块块已经彻底干燥的砖坯垒出了砖窑的大致外观,用黄黏土做粘合,预留出来进砖门和通风窗的位子只能丁木生回来。他们没有等多久,丁木生就扛着两根圆木回来了,黑脸汉子一个肩膀扛着一根圆木,饶恕年轻健壮的体魄也有些吃力。张水生和绿芦赶忙过去帮着放下,丁木生又忙前忙后丈量窗、门和窑顶的长度,把圆木分割成长短不一的小段。一根用黄泥固定了,糊在窗顶当窗梁,一根在门顶当门梁,其余的都架设在窑顶上,最后大家齐心协力用黄黏土把这些木料都封了一遍,最后用黄砖坯砌上烟囱。砖窑好了,又把地上晾晒的黄砖坯一块块码放进去,封上门,最后从通风窗往里放上引火助燃的柴火和干草,点燃。四个人从下午一直忙到了日落,又从日落一直忙到了月上三竿,漫天的繁星闪烁着。“差不多了,”绿芦抬起衣袖擦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汗水,双手都是黄泥,汗水顺着额头滑落到眼角,眼睛腌得厉害,又疼又辣的。“哎哟,”张水生第一个瘫坐在地上,不禁佩服起绿芦来。他一个大男人都累得慌,绿芦一个稍稍弱弱的小姑娘竟然没有吭一声就跟着他们忙活,论起活儿来,她也一点没有少干。“要烧多久啊?”丁木生仰头看着烟囱里冒出的烟气,问道。绿芦做了一个“七”的手势,也随着张水生坐在地上。她累得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七日啊?”三伢子抽了一口凉气,而后主动承担了这七日照看砖窑往里添柴禾的任务,毕竟绿芦他们还要赶着月底交那批神仙糊糊和仙草冻。他只有一只手,下山去也帮不了多少忙,倒不如就在这里守七日,也省了绿芦的后顾之忧。绿芦知道三伢子的好意,虽然已经累得狠了,也撑着说了一句“多谢”。这一批砖算是试验品,不一定能够烧制成功,三伢子他们毫无怨言地全身心帮她,这份恩情她能记一辈子。因着三伢子要在这里顾着砖窑,丁木生又帮着用木料搭了一个简易的窝棚,顶上盖了芭蕉叶,里面用俩木板支了个架子算是床了。“挺好,山上晚上还比山下凉快,”三伢子试着躺了躺,表示很满意。“等我这两日手上事情有头绪了就来替你,”绿芦看着这简陋的住处,心里觉得很愧疚,她爱折腾,倒是委屈了三伢子大哥吃了苦头。“你可算了,”丁木生咧着嘴,“当大哥们都是娘们呢?怎么就轮到你一个小姑娘来了?”“就是,”张水生也从地上撑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三伢子,等把山上葛根都挖下来,我就来替你。”因着三伢子还要下山取一些被褥,和他们一起下了山,一路上绿芦都不作声。耳旁三伢子和丁木生打嘴仗,张水生也跟着嘴皮了两句。大家瞧着都挺乐呵,在这份热闹中,绿芦心里突然有些慌了。不知觉间,村里的大家伙都很相信她,她要烧砖,就毫无质疑地帮她,她要大幅提升供货量,村长也一口答应立刻帮她安排人手。她突然怕了。怕这一批砖不成功,让大家做了白工,还委屈大哥们在山上守七天七夜。怕自己出于自信签下的大批量交货契约完不成。她,步子会不会迈得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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