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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不想做狗（第1页）

若是发生了诸如霍英东身死的突发事情，原本这位大理寺寺卿可以有机会斡旋，有机会抽身，有机会找人背黑锅挡刀，但这唯一的机会被亲手烙铁烫死肉给堵死了。于是，范景山作了一个并不困难的决定……将那些根本无法诉诸于纸面又或是只能埋藏在心里烂掉的隐秘，告诉眼前这个可恶的少年。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许多了，要死大家一起死。谁也别想提上裤腰带，当作没事人一样。“呵呵。”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武德二年，霍将军率领亲兵攻占凉州，奉为雍州牧。”“在那个时候，可谓是风头极盛，一时无两。”“相传凉州的百姓当时便有一句坊间流传的俗语——知天下有霍将军，而不知有唐帝渊。”“太祖皇帝自然没有因为这一两句流言便治罪于霍将军，可不凑巧的是……”“就在武德九年，也就是贞观初年，换而言之，便在当今陛下登基在即之时，发生了一件极为骇然且不同寻常之事。”“身为雍州牧，霍将军自然也是统御一方的大员，理所当然应当在这种时候选择进宫面圣，以示臣服之意。”“更不用说，霍将军的出身，原本就是天策府。”“一切似乎都表现得极为顺利，霍将军带着三百骑入长安进宫而面圣，为了昭示当今陛下的威仪与声望，还带了几百颗蛮夷的人头进贡。”“然而，让朝野上下极为震动的是……”“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在没有任何解释又或是说明的情况下，当今兵部尚书左武侯大将军侯君集却率先出手，以雷霆手段，将霍将军斩落马下，迅速打入了大理寺天牢之中。”“哦，对了……”“就算是身为大理寺寺卿的我，也只有沦为无从轻重的匆匆看客的份。”停顿了片刻，范景山的眼中罕见地露出几分自嘲与无奈，他叹着气摇了摇头：“在那些平头百姓的眼里，本官或许是还算是个手握生杀大权的三品大员，可一直到那一刻，我范景山真正清楚与明白地知道，在陛下和那些朝堂重臣的眼中，老朽也只不过是个守着牢笼的看门狗罢了。”“事情发生的诡异程度远远超出了老夫的想象。”“无论是当时的尚书右仆射长孙无忌大人，又或是简在帝心的谏议大夫的魏征大人，当然还有其他诸多的帝国重臣，对于一位边疆大员的锒铛入狱，所有人都好似极为有默契般失了声。”“陛下也自然保持了沉默。”“这一沉默，便是足足十年之久。”让人有些诧异的是……从最初为了某种无耻目的而诉诸的这位大理寺寺卿语速越是越说越慢，似乎早已经忘记了为什么要将这些讳莫如深之事说出口的真正目的，却更像是已经陷入了某种真正的回忆又或是缅怀之中。然而，与之恰恰相反，耳边传来诸如‘我不听’‘我听不见’般的嘈嘈切切却越发激烈。有的时候，越是故作越是激烈，便显得越是无用。身为大理寺寺卿的范景山，显然深谙此道。“听见了……”“便是听见了，周星星……”“你骗不了你自己的。”他平静且认真地说道：“说了这么多，本官却迟迟并未提及霍将军的名字。”“诚然，如此避恐不及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本官在惊惧，在害怕。”“但你无需笑话本官……”“原因很简单，整整十年，这整个长安城之中，本官胆敢放言这朝堂之上，绝不仅仅是我一人，就算是诸如宰辅大人长孙无忌，也决计没有胆量提及这位霍将军的名字。”“不过现在……”范景山欲言又止。明明是话到了嘴边，似乎真的不敢说出口，可略显浑浊不堪的目光瞬间变得极为锐利起来。仿佛是回到了过去在沙场上那横刀烈马，肆意驰骋的瞬息时刻。“本官却是不吐不快……”这位大理寺寺卿冷冷地望着眼前的少年，一字一句道：“此人，便是武德年间，令我大唐帝国北境之外无数蛮族威风丧胆的雍州牧，同时也是十二卫将军之一的霍将军——霍英东。”“什么！”“你……”“你再说一遍？”明明是不想听见，明明是捂着耳朵，可偏偏话音未落之际，江少川却骤然松开了双手，转过身去，望向眼前老者的双眼，更是瞪得极大。脸上那不可置疑的惊骇神色，更是显露无疑。纵然是已经听见了，甚至是已经听得极为清楚那三个讳莫如深的名字，但到了耳边，少年却依旧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冰冷残酷事实。既然开口说了第一遍，那么在说第二遍的时候，便显得轻而易举许多。“此人便是十二卫大将军之一的霍英东。”范景山再一次平静地说道。霍……霍英东？霍英兰？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存在……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这样的！怔怔地望着不远处这位大理寺寺卿无比认真的表情，江少川眼中惊骇逐渐化作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清的古怪。少年的目光不禁落在了睡炕上那位昏迷过去的大汉身上。他下意识地挑了挑眉头……“岳……”“岳父大人？”江少川喃喃自语着。双眼的瞳孔也不禁微微一缩！不得不说……老乌龙了。“周星星……”“什么岳父大人？”“你发什么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范景山皱着眉头，望向少年的神色充满了迷惑。这位大理寺寺卿自然不知道，就在一日之前，眼前这位妙手回春的神医却好死不死地碰见了自己的心上人。更好死不死地搞到了心上人的名字。这名字又如此凑巧地与眼前这位曾经的雍州牧，有那么几分相像。有句话说的极好：稀奇稀奇真稀奇，麻雀踩死老母鸡。“大人……”“在下想问一句，霍将军打入天牢之后，其家族子女亲人又被如何处置？”没有理会眼前老者的不解，江少川却一脸认真地质问道。家族子女？范景山明显愣了愣。“不知道……”“这个得查了卷宗才能清楚。”沉默了片刻，他小声怯怯道。查卷宗？江少川的心中不禁泛起了一阵冷笑。这种连朝堂的大佬们都不敢作声的事情，又怎么可能留下什么真正的卷宗笔录？世上绝对没有如此巧合之事，看来这一切……应当都是真的。“为什么？”“这位霍将军……”“明明谁也不敢提的名字，为什么今天偏偏提了，又偏偏要告诉我？”微眯着双眼，江少川面无表情地望着范景山。然而很快……这位大理寺寺卿的眼中越露出了几分绝然。不！更准确地来说，是毅然。“因为老夫也没想到今日竟然有些一吐为快的酣畅……”“既然如此，不如干脆利落一些。”“我范景山做了整整十年的狗，突然不想再做下去了。”“很无聊，也很无趣。”沉默了片刻，这位大理寺寺卿极为认真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