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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过客（第1页）

有一人呼声，便有两人呼声，有两人呼声，便有三人呼声，有三人呼声，便有众人呼声！“皇后娘娘，老臣日夜盼望，终于盼着了！”“天幸皇后娘娘大病初愈！”“我大唐实得天佑啊！”大殿内，很快便响起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狂呼呐喊。曹天兵的脸上丝毫掩藏不住狂喜之色。“快走！进去看看！”他急忙伸手拽着少年的袖口，朝着他催促道。啪！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伴随着一阵清脆的拍打声音，黑袍书生的左手瞬间被少年以极为绝然的姿态甩开。曹天兵有些怔住了。“你……”“你这是何意？”他略显呆滞地问道。“我就不进去了。”江少川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什么！”“你……再说一遍？”曹天兵露出极为不可置信的震惊神色。“我说……”“我站在这大殿门口，远远望着便好，便不进去了。”江少川平静且认真地说道。“这怎么行！”曹天兵不自觉加重了几分语气，言辞激烈道：“皇后娘娘的重疾天下人都束手无策……”“只有你妙手回春，与天争命！”“只有你！”然而，面对着眼前黑袍书生的愤然措辞，江少川的脸上如同一块万古不化的冰川，依旧波澜不惊。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我本就不属于这里，只不过是个过客罢了。”他抬着头，极为平静地望着曹天兵，不悲不喜道：“这偌大的宫殿之内，阖家欢乐，君臣共喜……”“又与我何干？”“我不过是个外人罢了。”就连江少川自己也未能发现，他不自觉地便将‘外人’这两个字咬得极重，心绪也不禁有些低落。曹天兵并不知道这短暂的片刻，眼前少年究竟发生了何等的变化。他望了望少年，又回过头朝着大殿内的群情沸腾之景瞟了两眼……“罢了，你不去……”“我自己去！”再也按奈不住心中的急切盼望，曹天兵咬了咬牙，随即转身离少年远去。目视着黑袍书生逐渐消失于自己的视线之内，江少川表现得极为平静。只是松了口气。重新依靠在大殿外的梁柱上，闭目养神起来。尽管曹天兵心中觉得有些愧疚，自己竟然如此不讲义气，一声不吭地便将那少年孤身丢弃在了大殿之外。更遑论是一手救治下了皇后娘娘重疾的重要人物！但这些愧疚远远比不上，他需要亲眼确认看见皇后娘娘身体无恙这件事情。由于官位军衔所限，曹天兵并不敢直接贸贸然冲上台阶，一探究竟。只得绕着人群，缓缓前进，时不时找几个缝隙，冒头看两眼。可大殿内，群臣们喜极而泣的模样，却让他不禁心生感慨。尚书右仆射长孙无忌此刻正瘫倒在最靠近床帘帷幕的那几层阶梯之上，仰天长笑，满脸泪水。谏议大夫魏征失去了往日矜持，竟不顾朝堂法礼，朝着身边的一位素不相识的朝官狠狠地熊抱了一顿，以表达心中的激动。值得一提的是，那名被熊抱的朝官正是太医署的一名名不见经传的老太医。平日里他连这些大唐重臣的面也见不上，更不用说寒暄，而今日，却陡然被魏征这样的大佬如此对待……老脸上都笑出了花来。“母后，您终于醒了！”“儿臣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哇啊啊啊！”年幼的九皇子李治与晋阳公主李明达哪里还顾得上许多，两个小家伙竟然直接扑上了床，倒头在自己母后的怀中，嚎啕大哭。唐皇李世民满脸泪水，不敢放声一句。只是缓缓将手中瓷碗里的清水，喂到长孙皇后的嘴边。“多喝点儿水，喝点儿水就没事了。”“小先生说了，多喝点儿水救没事了。”他神色迷离，目光有些呆滞，唇齿之间，却不停地喃喃自语着。唐皇李世民看见了眼前女子的温婉笑容。他听见了床边儿女们的激动哭声。也听见了身后台阶下的大殿内，群臣喜极而泣的快意。但却不敢做任何表示，甚至任何哪怕一丁点儿多余的动作。因为，眼前这样的场景，这位大唐帝国的君主早已在幻梦之中见过无数次。而当他万分激动的激动时候，幻梦却极为冰冷残酷地在眼前被碾碎。经历了太多的失望，唐皇李世民生怕这一次，也是一场如梦泡影般的幻梦。如果真的是幻梦，他宁愿这幻梦，久一些……再久一些。“陛下，这几日，受苦了！”然而，随着一阵如甘泉般温柔如水的声音，骤然出现在他的耳边。“这……”李世民双眼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观音婢，朕……”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一切！竟然是真的！朕的观音婢竟然活过来了！这对诀别数日的夫妇没有互诉衷肠，只是沉默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许久。已然胜似千言万语。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会须一饮三百杯。皇后娘娘大病初愈，没有酒水相欢，实在不符合唐人的脾气。起码……左武卫大将军程咬金此刻有些脾气。他的目光很快便落在那些浮在水桶的琉璃器皿上。更准确的说，是那些绿油油的青蒿酒。“反正皇后娘娘也醒了……”“如此浓香的酒水，不尝尝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他喃喃自语道。左右旁视了自己周边，发现自己的老对头侯君集也罢，魏征也罢，众人尽皆浸没在皇后娘娘重疾初愈的欢喜之中，并无人注意着自己。他的嘴角不由地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庞大的身躯此刻却极为小心翼翼，像是惯偷般摸索着走到了黑色木桶边。望向水桶里的琉璃器皿，双眼不禁放出一阵精光！“某也痛饮一番，为皇后娘娘助助兴！”他咧开嘴角，怯怯笑道。说着便急忙拔了塞在颈口的锦帕，仰天痛饮起来。伴随着一阵酒水下肚的‘咕嘟咕嘟’声音，程咬金的脸色越发通红！就像是炉子里灼烧的铁皮。“好酒！好酒啊！”他彻底放声高喊道。而此时此刻，正当江少川站在门口，置身事外般负手而立地看着这殿内的嬉笑怒骂，迎面却走来了一位老太监。正是内侍监的大监正，乌坚白。他朝着江少川善意地笑了笑。江少川不知何意，轻轻点了点头。乌坚白不作多言，只是缓缓走到大殿外的那片广场空地之处。空地上浇筑了一个两三丈高，类似于小楼般的露天石台，似乎是观星所用。老太监缓缓爬上石台。“皇后娘娘无恙。”“天佑我大唐。”然而下一刻，中气十足的恢弘厚重嗓音却骤然从高台上陡然传出。江少川不禁有些诧异。心想着这老太监如此老态龙钟的模样，竟然有比帕瓦罗蒂还他娘的浑厚的嗓音。太监也不是这么好干的活儿啊！如古钟长鸣般的恢弘声音穿破了山间的白云，穿破了山间的冷雾，穿破了山间的寒风，很快便传递到了整座青山。“天佑我大唐！”“天佑我大唐！”于是，便在下一刻，整座青山便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臣服声音。响彻九霄！是那些跪倒在山梯石阶上的千万唐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