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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无可挽回（第1页）

但事实上万篱并没有注意猎人的话，耳边所有无关紧要的嘈杂人声像是即将步入黄昏的日光般逐渐模糊隐匿，此刻格绯的眼神有点像是末流城外两人初见时的情形，带着熟悉的犹豫与审视。女孩还是那个女孩，而万篱自认为刚才已经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那么，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才……

“我想陪你一起去”，格绯突然直视着万篱的双眼说道，“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另外，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

虽然自然，却像极了是因为注意到万篱的疑惑目光而依照本能说出的话，也许女孩一开始的确是会这么说的，但现在这话带着某种莫名的疑虑，带着让万篱感觉极为压抑的情绪。

“我会尽早回来的”，男孩将长剑归鞘，依着指引穿过围观的原住民和满脸戒备的猎人，向城门方向缓步走去，没有再回头。

重重身影之后，大群动作僵硬的修士正拎着铁矛慢跑挤进人群，看得出为首的是个穿着身着厚重灰袍的垂老祭司，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上前拦住万篱的去路。直到无烬城外的荒野上，他将长剑刺进一头黑兽的脑袋的时候也没有，城里的人们似乎在自顾自喧闹着，将他远远排除在外。

最重要的是，格绯并没有坚持，没有像先前所说的跟上来。

“你跟他们并不是一路人，不过是只力商人的试验品而已，像你这样的怪物早就应该死在穹顶的角斗场上了。你注定要成为杀戮的机器，难道还真的期望有谁能一直陪着你吗？奈奈？”

荒原上的冷风刮在男孩脸上，筑石般慢慢织构出某种语言来。

“你是那女孩的灾难，你会像当初伤害奈奈一样伤害格绯，所有带着灰火之轮的人生来就是被诅咒者，你就只会带来无尽的麻烦和灾难而已。当别人意识到你就只是个怪物之后，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你，你以为自己对那些猎人手下留情就可以改变什么吗？”

奇怪而恼人的话语不断从万篱的脑海里跳出来，他不太明白刚刚只不过是看见格绯的神情有点不太对劲而已，为什么自己会想到那么多，为什么自己真的会那么难受，像是被抛弃般。

琉裳的模样逐渐浮现，与眼前黑兽重伤垂死的身影交织在一起，佚名说黑兽的血无法被排出体外，而猎人提到琉裳极有可能会变成嗜血的怪物，那大概也是万篱最终的结局。

“混蛋！凭什么啊！凭什么这么对我！”

万篱踏着黑兽的尸体飞速跃起，清冷的雨丝不断落下，迷雾之后猛然浮现出另一头黑兽狰狞的脸孔。怪物脑袋黑色的细小骨刺伴着剧烈的呼吸声舒张开来，很显然它是被这里浓烈的血腥气息吸引过来的，兽血会不断引来黑兽，直到猎人们被抹杀干净。

但万篱根本就没心情搭理它，手中长剑瞬息破开雾气，在怪物脑袋上留下一道溢血的口子，同时间跃现的灰火之轮沿着剑刃轮转舞动，吸收着破碎散落的灵魂，承接其中混乱的记忆。

似乎，只有被灰火之轮吸收的灵魂才能感受到其中的记忆。

黑兽张嘴怒吼一声，紧接着那远远长过身体的厚甲尾巴就直接呼啸着抽在万篱身上，鳞刺撕开衣服，在兽血强化过的腰肋上留下一道恐怖的血印。万篱硬是被击飞开五六米，而原本泼洒在地上的兽血也开始蠢蠢欲动，想要趁机再次侵入流血的伤口。

不过死信者的能力也在快速发挥作用，万篱拄着剑爬起，身影快速消失在涌动的浓雾中，还带着残雪的荒原上响起男孩细碎的脚步声，风激荡着撞在他的身上，呼啦作响。

又一头黑兽从雾气中钻出来，但还没走几步就是一声哀鸣，直接伏倒在地上，露出脖子上致命的狭长剑伤。

鹰界无视雨水和雾气的阻碍，不断找出附近所有被吸引过来的异怪。万篱在荒原中疾步奔跑着留下浓重的血腥气味，此刻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死亡不断吸引着新的猎物前来，而新的猎物又将这个陷阱变得更有诱惑力，对黑兽来说，甚至是不可抗拒。

死亡的陷阱，对荒原上的任意一方都是公平的。

那个猎人已经注意到了万篱的战斗力，他清楚荒原上存在的危险，也明白这样的对手对于黑兽和无烬城来说意味着什么。现在按照约定万篱会杀死远超二十头的黑兽，而他自己，也会在这无止境的战斗中筋疲力竭，走向死亡。

一箭双雕，与这样的成果比起来垂死的琉裳又算得了什么？

雨水落在万篱的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虽然身体已经被死信者能力扩大的痛感弄得有些不听使唤，他还是纵身跃上那头长着细小骨刺的黑兽，借着手臂上流动着黑光的咒文，一剑砍下它的脑袋。

飞溅起来的黑色鲜血沿着万篱的身体缓缓滴落下了来。

今天身体所能吸收的灵魂已经几近饱和，伤口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万篱喘息着抬头四顾，但雾气中依旧是徘徊不去的密集黑影。

“真是蠢啊”，万篱支吾着，再次站直身体。

“虽然蠢了点，但还可以帮忙干点体力活啊。”

暗旅邋遢的模样出现在万篱眼前，让他意外的是剑客身边还跟着格绯，女孩的神色依旧有些异样，但相较之前已经变得正常了许多。万篱就这么站着，看两人不断走近，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帮你一把的话并不违背你和那个猎人的约定，也不会对辉夜家族在北疆的生意造成什么影响，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是这个小姑娘哭着喊着要我来帮你的，搞定守卫花了不少时间呢。”

男人说到这里，格绯也终于抬起头来正视着万篱，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冲着万篱喊道：“不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万篱松了口气，似乎，奈奈也说过这样的话呢。

“暗旅，你带着格绯回去吧，放心，我不会死在这里的，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得自己去实践，自己去完成”，他跳下巨兽的脊背，淡然道，“让我自己想一想”。

没有再给两人任何争辩质询的机会，万篱迅速消失在浓雾里。

被兽血浸透的衣服紧紧贴着万篱的伤口，此刻所有血毒正争先恐后地往他的身体里涌去，不断夺取他的力量，击溃他的血肉。现在的情形唯一的办法就是调用死信者的力量死扛，而即使如此万篱也没有完全的把握，他觉得自己可能会迷失其中。

好在暗旅和格绯总算是赶来了，倒在地上的黑兽尸体足以证明万篱完成了约定，而女孩至少说了他希望听到的话。

地面在隐隐颤动着，万篱提起长剑，猛然撞在突然冲出的黑兽身上，凭空响起的长啸几乎快要撕裂男孩的耳膜，怪物张开满是锯齿长牙的大嘴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如出水的气泡般，小团的灵魂直接在他眼前散溢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