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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0章 他的盘算（第1页）

苏六哥叫来的是村里的赤脚大夫，平时看个头疼脑热的还则罢了，苏老三伤成这样，眼看着就要断气的模样，他哪里敢下手。

可赵含章摄人的目光在一旁盯着，他又不敢说自己不会，只能哆哆嗦嗦地替苏老三脱了上衣，查看那一棍子究竟是伤到了哪儿。

“骨……骨头没断，约莫是……是脏腑受了重击。”

知晓苏老三受伤的缘由，又看他吐血吐成这个样子，他现如今的状况不用诊治也能说个分明。

“有什么办法吗？”

若是外伤还好说些，上金疮药包扎止血，总归能做些什么，可伤了脏腑，这年头又不能开膛破肚给人做手术，灌些汤药也是聊胜于无。赤脚大夫想了想，说：“若是有参之类的名贵药材，在口中含上一片，兴许能起些作用。”

这话约等于给苏老三判了死刑，一根普通的人参价值百两，百年千年更是有价无市，普普通通的乡下人家去哪里找寻呢。从炕上爬起来的万雪琴强撑着身子走到门口，刚想看看丈夫的状况，就听到大夫这话，身子一软，差点又瘫在地上。

屋内一片寂静，赵含章刚想要松开两人紧握的手，被苏锦绣察觉后，反倒握得更紧了。她整个人似乎都在发抖，不知到底是气的，还是怕的。

她的手覆在男人的右手上，好像在努力地汲取一丝暖意，赵含章抬起左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言说道，“我不走。轮椅扶手上的布兜里有个瓷瓶，里面是参丸，你拿出来取一颗给岳父含在嘴里。”

他虽然没解释，但苏锦绣却仿佛被安慰到了一样，明白其实他刚才只是想拿药。

瓷瓶很小，里面的药倾倒在掌心中也只有三颗，赵含章从来不说诓人的谎话，他说管用就一定管用。可想也知道，这药一定是他们行军打仗之人危急时刻用来保命的，她看了男人一眼，对方的目光中既没有对这样名贵药材的不舍，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施舍者的怜悯，只有满满的对她的担忧。

喂下参丸后，苏老三虽然没什么明显的好转，但总算不再吐血，气息瞧着也没有那么微弱了。扶着门框缓了半晌的万雪琴坐在床头，拿着帕子轻轻擦拭丈夫脸上的虚汗和血污。

做完这一切，她才强忍着悲痛对一旁的苏六哥说，“小六，你去……去村里问问淮北在哪，把他找回来，就说……就说他爹快不行了，让他回来见最后一面。”

“三婶，你……这……”

苏六哥心中满是犹豫，虽然三叔眼下是看着不大好，可人毕竟还活着，而且城里的大夫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指不定能治好呢，说这话不是咒人嘛，而且那小霸王听了这话，万一跟自己打起来怎么办？

万雪琴却没什么反应，似乎已经认命，只说：“去吧，把他叫回来。”就在苏六哥踏出门槛的时候，她又补了一句：“若是他不肯回来，就把他捆了绑回来。”

听到这番话，苏锦绣才想起自己是有个弟弟的，姓苏名淮北，别看这名儿起得不错，但人却是个实打实的混账东西，打小就会偷爹妈藏在炕洞里的钱，又领着村里那一帮不知事儿的祸害庄稼，随着年纪渐长，干的混账事儿是一件接一件，原身出嫁前，没少跟着爹娘一起给他擦屁股。

苏老三不是没教训过自己的宝贝儿子，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却死活没能掰过来，现在苏淮北长的比他还高还壮，动起手来以这小子不管不顾的性子说不准还真敢打他老子，所以他们平时都是以劝导为主。混世魔王哪里听得进去，还嫌他们烦，三天两头的不沾家，也不知道同他那些狐朋狗友在外头做什么。

“你爹他……”苏老三先前拦着不肯让她同女儿说，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万雪琴觉着女儿总得知道原委，“你爹这病不是最近才得的，陆陆续续看了有一年了，起先只是疼，后来又开始咳，找了城里医馆的大夫看过，说得那文绉绉的话我也记不清，总之是个治不好的坏病。”

当时大夫告诉苏老三，若是好生将养着，应当是能多活个三五载的，可乡下人，一天不劳作就得发愁明天吃什么，哪里还能想到三五年以后的生活。他有个不省心的儿子，还有未出嫁的女儿，自己活不长了不打紧，要在死之前把他们都安排好。特别是他的女儿，从小脾气倔不听话，又摊上个不成器的兄弟，若是嫁到旁人家里，定是会被磋磨的，所以马桂芳上门来给赵含章提亲时，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个父母双亡、身有残疾的男人虽然家里条件差些，但自己的女儿从小就是吃惯苦的，不怕日子难过，反倒是嫁过去之后上面没有婆母能舒心些，家里大大小小都要靠她操持，那男人想必也会好好待她。

当然，苏老三也不是什么天底下顶好的父亲，苏淮北再不听话也是他儿子，他也的确是贪图马桂芳送来的丰厚聘礼，就算他死了，有了这些银钱，也不用担心将来儿子娶不上媳妇。

旁人说他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卖女儿，也不算说错，而且这种说法正中苏老三的下怀，他甚至只给了苏锦绣几床被褥做陪嫁，要的就是苏锦绣恨他，这样以后他死了，女儿不会太伤心，儿子要是过得不如意，女儿也不会心软替他收拾烂摊子。

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他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蠢！”

听完万雪琴说完前因后果，苏锦绣只给出了这么一个评价。

她很难描述自己是什么心情，苏老三是蠢，蠢到自以为是甚至葬送了原主的一条性命，可这也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乡下男人用他那一辈子只会侍弄庄稼的脑袋瓜，为了儿女的未来想出来的笨主意。

可惜，原主回不来了。纵然得知了真相，她也未必会原谅自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