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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望京神情复杂地凝视着林立,区区四个字,一旦说出来感觉不过如此,异常简单,但是未言之际,却未曾有人往过这方面想,非大格局者,又如何能另辟天地,想常人之不敢想,谋常人之不敢谋?
而这个侄子不过弱冠之龄,平日里少言寡语,呆滞木讷,但此时此刻却于议事厅之中一改往日之颓废,意气风发,挥斥方遒,谈吐间透有绵绣之意。
莫非是他成年之前都在有意藏拙?抑或“南晶水调”之雄才大略是出自成宜岛之手,只是假借林立之口耶?
但这些对林京望来说都不重要了,当他听到“南晶北调”的那一刻起,他已经被这四个字背后所展现出来的壮阔前景给征服了,此时他胸中充斥着一股“绝知此事要躬行”的气概,无论是何人何物挡在他面前,都不能再阻拦他半分。
暂时压下心中诸般思虑,林望京接着问道:“可有细策?”
银子从何而来?背后利益如何理清?如何团结能团结的朋友,敲打不能团结的敌人?这些,都是要细之又细地去深思的。
“在成宜岛的时日里,与宁督反复推敲,已有腹稿。”
然而更为细致隐秘的东西,就不便在议事厅里细说了,这只能是由家族中几位实权人物一起商议决定。
林望京听到这里,站起身子,郑重说道:“你很好,说实话,族里以前对是有些疏忽,然而你此番成宜岛之功,是谁也无法抹杀的,以后关于成宜岛的一切,便都由你负责了。”
林望京环顾四周,声音轻柔,却饱含威严,一字一句地问道:
“谁赞成,谁反对?”
没有人反对。
此时此刻,整个议事厅没有一丝的声音。
林望京父子颓然地靠在椅背上,仰头双眼无神地望着房顶,不知在想些什么。但他们能感觉到的是,提出南晶北调的林立,不仅能够畅通无阻地从他们手中夺回源血贸易,再往后,林氏河运或许都会被这竖子借机掌控……
林望京继续问道:“林立,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这要算是林望京给予的额外奖励了,在族会尚属首次,看来他现今对林立这个侄子是满意之极。
“伯父,我方才进来之前,隐约听到,似乎林氏河运如今处境不妙……”林立状似好奇地问。
“林立,你是何意?!”林望远仿佛猜到了林立的阴险打算。
“倘若南晶北调谋划得当,后续林氏河运将会是我林家的其中一把权利之钥……再说,林氏河运以前也是三房的产业,我与三房的几位老人在这上面也还算有些心得……”
“大哥!”林望远截住林立的话头,对着林望京说道,“我方才认真地想了一下,的确觉得林氏河运正如林立所说,乃伯府重中之重。若以老成持重论,林立虽胸有宏大经略,但毕竟才不足二十之龄,处事上失了圆滑,仍需打磨,特别是在河运的各种具体事务上,资历还是有所欠缺,二弟我自问掌管林氏河运这十年,还是有些许经验的,所以要不就暂给林立在林氏河运安一偏职,我先领着他一段时日,待他对各项事务熟悉了,再接手就不会有太大的风险了。”
林望京轻叹一声,暗道林望远虽然于小处得见真文章,是有才干的,但在大方向上失了格局啊。林立早已点明“南晶北调”之策,在接下来河运海运融为一体的大方针下,血农五岛的源血、海木、陨矿必将会随着广闽郡的晶矿一起叩响直隶三郡的大门的,而且毫无疑问的是,五岛之首的成宜岛指定的人选就是林立,林立携势而归,源血贸易和林氏河运作为两大抓手,是志在必得的,林望远妄图螳臂挡车,只会在大势的滚滚车轮下化成碾粉。
林望京有些失望,没有接林望远的话头,而是将主动权让给林立:“林立,听了你二伯所说的,你意下如何?”
林立心中一笑,林望京都撑着杆子递过来了,自问肯定要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他直接应道:“二伯父所说,侄儿不是很认同呢。”
林立竟是打算一点面子都不给林望远留!
“二伯虽是有资历,但这几年林氏河运也是江河日下,回天乏术,所以说资历之谈经验之谈其实并不能一概而论。譬如说子阳兄长没经验,但也不影响他成年之后就负责府里的农事贸易呢,当然最后的结果也不尽人意,好不到哪里去。”
“这样吧,我是否有能力负责林氏河运一事,空口无凭,还得手底下见真章。要不,我们先拿子阳兄长的农事贸易打个赌,子阳兄花了一年的时间让利润额降了两成多,我打算接手后一个月让它涨回三成以上,如果做不到,就证明我没有能力接管林氏河运。二伯,你意下如何?”
言下之意就是,假使他一个月内让利润涨回三成,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管林氏河运。
议事厅一片哗然。
林望远看着林立这夸夸其谈,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是疯了么?一个月涨三成,天方夜谭!即便是以广闽郡最大的几个商社掌柜之才,都不一定能够做得到,林立凭什么?!
林子阳同样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承认他是平庸之资,但也不是无能鼠辈。自己试了无数方法都止不住农事贸易的衰颓,林立居然敢妄言涨回三成?当他林子阳是草包吗?!
都被逼到悬崖上了,林望远和林子阳并无退路。如若不应承这个赌约,林家的所有人都会去想,是不是二房的都是庸碌无为之辈?到时候就不仅仅是林氏河运了,一旦被众人怀疑二房的能力,就禁不住有人会拿这个来说事,借此插手二房的其他产业了!
“倘若真能涨了三成,便是你林立有着经世之才。林氏河运,给你又有何妨?”林望远嗤笑道。
“就这样吧。”
林望京为这个赌约一锤定音。虽然他也百思不得其解,林立本来接掌源血贸易是应有之义,为何又要横生枝节,平添许多风险去插手林氏河运,还要在众人面前许下赌约,毕竟谁又能保证区区一个月就让农事贸易利润逆涨三成?
不过林望京没有阻止这场赌约,他隐约有一种直觉,这个侄子又会再令所有人大吃一惊。而他乐见其成,林望远父子终究还是要有另外的新生势力制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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